永恆黑翼

第四章

鮮血引出戰鬥
怨恨也只能沉淪於殺意
當一切肆然而起之時
存在虛實掉換
禍端招來黑暗無垠
白翼      擴染永恆
所帶而出之希望   毅然墜落
墜落      直到黑色羽翼展開
而後存在的   再次毀滅   消逝

──阿斯蘭沒有跟上來。

金髮人兒獨自跑了一段時間，鑽出人群之後才發覺，自己速度太快，已經將阿斯蘭遠遠地拋在後頭。

四周的一切都是這麼的不熟悉，到底轉了幾個彎了，連自己也記不清楚，回頭去找也找不回方才順著而來的道路。

沒辦法照原路尋回去，卡佳里呆呆地站在原地愣了好幾分鐘，然後才恍然大悟

自己好像迷路了。

四周轉了一遍。

那這裡……是哪裡啊………

自己玩到迷了路，但內心卻無一絲緊張，反倒有種雀躍情緒在體內翻湧，想到處逛逛，不過得先找到後頭原本在追自己的人。

微偏頭，小腦袋思索到底要不要找人問個路，琥珀雙瞳轉啊轉地，倏地瞥見遠處街道尾端出現的一抹粉色身影。

咦?那個人………好眼熟……

可愛臉蛋上漾出大大的燦爛笑容，小貓高興地如同看到食物似地往那兒撲去。

「拉克絲~~!!」

才分開不到一個小時，又和她巧遇會合了。

小貓巴著目標物不放，後者在她撲過來的那瞬間確實是驚嚇了一下，天藍雙眸睜大，白皙面容有些訝異望著她，但不到半秒，收起驚訝對她露出微笑。

「啊啦，小卡逛到這兒來了啊?」

「嗯嗯!!」點頭。

「那……」拉克絲視線大略看了一遍四周，找不到跟在卡佳里身邊的藍髮少年，「阿斯蘭呢?」

「啊………」

鬆開手，卡佳里東望西望，還是沒見到他趕來的身影，已經確定阿斯蘭真的追丟了。

小臉不好意思地微紅，傻笑。

「剛剛他在後面的，然後……不見了……」

聞言，拉克絲不著痕跡地輕擰蛾眉，藍瞳閃過異樣神采。

──她也和他走散了，這是巧合還是………

微笑依舊，保持不被小貓察覺有異狀的笑容，執起她的小手牽住，帶著她往前走。

小貓沒說什麼，乖乖地跟著她，到處左顧右盼後，忽然發現到一件事。

「拉克絲……」

「嗯?」

「煌呢………?」

在她背後出聲，卡佳里扯了扯她的衣角，兩人停止走動。

「他在廣場等著，不過現在沒辦法回去……」

嗄?

「拉克絲也迷路了?」

聽她這樣說，她也不否認。

「好像……是這樣吧……」

隱隱約約有種不好的預感，和煌稍微繞了一下，打算早點找到他們回來廣場集合，她說自己一人可以帶他們回去，煌就待在原地等她。

但沒想到一走進想像中不會太複雜的商店街，裡頭的道路竟然九拐八彎，她只好隨著人群跟著走，最後走著走著迷失了方向。

現在和卡佳里會合了，不過身旁的小貓也不知道路，最好的方法則是向路人問問看……

手邊力道被反扯住，並往前拖，起步的卻不是自己，拉克絲往身旁望，「啊啦?」

卡佳里眨眨眼，笑容燦爛地往前踏步走在前頭，一臉一付〝妳放心〞的樣子，迷路似乎並不影響她的心情。

「小卡知道路?」

見她拉著她往另一條人少的路走，她以為她知道。

「沒有啊!反正隨便走走，阿斯蘭他們會找到我們的!」

很樂觀地表示，琥珀眸子開心地與天藍對望，兩人走到了岔路口。

一道詭異的感覺倏地湧現，而這次的感應讓拉克絲收起了笑容，蹙住秀眉，左胸核靈心有些發燙。她先定住腳步將卡佳里輕扯回自己身旁，小貓被牽制煞車，疑惑地將視線轉移到她身上。

沒說任何話，牽著她無聲地退至路口轉角旁，闔眼。

這附近有六個……其中一個就在轉角前方……六名氣息都不同，不能判定是虛無還是靈立……

前方的敵人力量極強，說不定已經發現到她們，以她的感應，現在正以中等速度朝她們步行而來。

──不好的預感成真了，靈立隊伍規模之大，用來圍捕她們……

「拉克絲?」

輕喚了一聲，卡佳里只是困惑她為何阻止她繼續往前，絲毫沒有感覺到任何異狀，手被她緊握不放，又看她眼底神情的改變，滿頭問號。

前者張眼回看。

「小卡，有沒有感應到什麼?」

說也奇怪，這裡說卡佳里在靈立或虛無接近時，腦內會產生共鳴，但她所觸碰到的朦朧和感覺，她卻沒事。

小貓聽完側頭，眼睛閉上。

「……有啊……有人朝我們走過來……」

話聲一落，拉克絲放開她的手，左手一揮藍光環繞，自己所發覺到的那名似乎同時刻接收她們的虛無氣息，速度突然加快好幾倍，並向她們直直衝來。

──來不及了!!她得先發制人!!

「可是………啊!!」

金髮人兒想講完話，卻看見她使出力量，她叫了一聲想阻止她，不過她已轉向牆角面對路口朝迎面之人使勁出掌。

「等等!!拉克絲!!」

那人打不得啊!!

卡佳里伸手，只能望著天藍色澤包覆粉色身影掌心與左手一起揮了出去，她抓住拉克絲衣擺，琥珀瞪大。

「那是……」

那人已奔至轉角岔路，光芒時間剛好迎擊，身影一閃一蹲，極為驚險地躲過拉克絲綻放天藍的掌心，再側身滾落地面，直接站在她們面前。一記手刀架在拉克絲白皙頸上又於同一秒停住，伴隨著強烈晶紫閃耀光芒。

「……拉克絲?」

及時發現為自己人，兩人眼前褐色長髮紫瞳女子收起蓄勢待發的左手，光芒消失。

「姊姊……」

還好沒有打中，要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卡佳里輕扯住詩河的袖擺。前者卻微擰眉，紫眸看著她們兩個，並在與藍瞳對望時停住。

「拉克絲，妳也感覺到……」

「有一個，但那應該是妳。」這裡除了剛衝過來的她，沒其它人了。也不可能會有其它人。不過那充滿殺氣的氣息一直徘徊於自己四周……說不定是自己弄錯了，還是判斷錯誤?「我能確定。」

──不太可能啊………

拉克絲和卡佳里的氣息很清楚顯現在自己面前，包括自己的氣息之外，有另一股不舒服的殺氣，而那殺氣散射的地點是她現在所站的位置……

莫非……

那名敵人和她站於相同的位置混淆感應，讓拉克絲和她分辨不出是敵是友!!

思考攫住動作，垂首望向地面，朦朧月光及路燈照射下，與自己所站的位置一樣的地方出現一道不尋常的黑影，紫色雙眸倏地瞪大───

敵人在上面!!

「小卡!!拉克絲!!快閃開──!!」

伸手將離自己最近的卡佳里扯進懷中向後蹬開，於她們頭頂屋簷上一人躍了下來，二十幾道深藍光芒擊中詩河方才站立的方位，拉克絲往相反方向躲避，沒想到黑影一閃，竟然先朝她一拳揮過去。

奇異骨骼扭曲聲配合瞬間變形脹大的拳頭，不僅令躲過的兩人看傻了眼，而拉克絲也因分神直接被那人擊中腹側。

「拉克絲!!!」

親眼見到粉色身影重重撞上遠處牆壁，身子軟下滾落在地，地面上及壁上灑滿血跡。卡佳里淚水湧現，對著趴臥在地面的她哭叫著，想衝至她身旁查看傷勢卻因詩河緊緊抱住她而不能動作。

──那是什麼鬼東西!?

左胸核靈心暗暗發燙，感應到的為同類虛無，但………

穿著一身連身墨色斗篷，帽簷壓低看不清楚他的面容，伸直的左臂參雜黏稠透明液體，為平常人的四倍大，液體到處滴落，整只手臂血管與骨頭肌肉暴露外頭相互交錯，兩三顆肉瘤於連接處間微弱跳動著。

這還是虛無嗎?

判定他們實體改造或注射新實驗體，異於她們的特徵，卻極為接近的感覺，不過那隻變異的手臂未免也太誇張了……

既然是實驗體，代表他是虛無。

見拉克絲倒地後，敵人目標轉向身後的她及卡佳里。詩河明白他的意圖，索性將懷中嗚咽的人兒擋於自己背後，左手一揮，晶亮紫光竄出掌心。

紫瞳瞄了一眼那人後頭倒臥的拉克絲。

她應該沒有傷到要害，被擊中的那瞬間，拉克絲盡力避開一點讓敵人偏離原本攻擊部位閃過了致命傷，卻也沒料到力道會如此之大，想必也受了重傷。

咻地一聲，敵人一個踏步俯身，右拳向上一勾，詩河偏頭閃過左手張掌，他卻一腳踢過來令她措手不及，光芒還沒來得及發出，那腳結結實實踢中她右肩，詩河再退幾步。一陣劇烈痛處佔據了右手臂，摀上被攻擊的地方。

右臂暫時麻痺，力量真的很強，而且還擁有那隻異形左手，即使是單一虛無也不可能辦得到，也難怪拉克絲閃避不了。

「姊姊……」

身後的卡佳里看著她們面對敵人卻處於下風，小手緊抓住擋在自己面前詩河的衣擺。

「小卡，待會兒我一動作，妳到拉克絲身旁去。」

對著身後人兒道，敵人後頭的她並沒有暈過去，現在還正使力地蠕動身子支撐重量強迫自己站起，應該是再生能力運轉，重傷部位開始瘉合，不過那根本不夠……

需要卡佳里的治瘉能力。

少了一人就等於少了一份戰力，能盡量救的，就盡力而為。

她不想再失去這些朋友。

「但……」

小貓一臉著急，收起淚水，望向詩河所看的方向。

淺金瞳眸大睜，看見虛弱卻扶著地努力支住身子不倒下的拉克絲，了解了詩河的意思，視線轉向她對她重重點頭。

「現在──走!!」

一聲令下，詩河離開保護她的位置，紫光隨及一閃，左手揮出朝那人衝去，阻擋敵人繼續往前，卡佳里直接奔至拉克絲身邊，小手撐住他搖搖欲墜的身子。

「拉克絲……」

一手遮捂血流不止的傷口，留下鮮血的嘴角卻扯出微笑，腹側衣物全染成暗紅色澤，可見傷口湧出的鮮血是大量的。

小貓嗚了一聲，眼眶微熱，忍住淚水將她輕扶至牆邊半躺著。

手，在顫抖。

假如她不亂跑，領先往這裡走，說不定還不會碰上敵人，她也不會……

那一擊一定很重，她能明顯地感覺到她全身重量都放在自己身上，表面上看不出來，但其實拉克絲根本無力支撐自己，就連最簡單的站立都做不到。

──都是自己的錯!!都是她的不懂事!!

「嗚……」

「不要緊的……再生已經……啟動了……」

卡佳里像是在責備自己，琥珀瞳眸閃爍淚光，看了有些不忍。壓下體內劇疼，拉克絲保持笑顏給予她安慰。

「別哭……小卡……」

──不能哭，拉克絲不希望她哭泣。

含淚點頭，卡佳里以袖口用力抹掉要掉下的眼淚，雙掌至於那鮮血淋漓的傷勢上方，運轉力量，淺金及微風開始環繞。

穿斗篷的那人驚覺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回首想阻止卡佳里的治療，詩河先行一步擋住了他，與他展開纏鬥。

早知道剛才就不要和伊薩克分開行動，現在也不會打得這麼吃力，但這種情況也不得不分開吧……

伊薩克在一踏入商店街廣場時就已經察覺到不太對勁，並交代她小心一點，但不到兩小時，打鬥氣息散佈在兩條街之外，說不定是煌或阿斯蘭其中一人遇上敵襲。而且最糟的是，他和自己的虛無隔了四條大街，不可能會合。

分頭去找回大家，又碰巧被敵人逮個正著。

那人一腳踢過來，詩河曲起左手護住左面頰，咚地強大力道一湧而上，忽略疼痛，左臂倏地伸出，紫光正中敵人右側，再一拳揮過他胸膛。

咚!!

兩人同時退開，清澈晶紫色澤已削去他右半斗篷，其餘殘存布料隨風墜落至一旁，露出敵人真正面貌──

一頭火紅長髮披至肩頭，清秀臉蛋配上完全不搭軋充滿殺戮氣息的眼神，眼底顏色微如海底般藍的湛藍深。

〝他〞，是個女的。

沒有變形的右手臂顏色延伸至胸前，全為銅灰色澤，不是普通人的皮膚色，以肉眼來判斷應該為金屬，與當初鎖在卡佳里手臂上的鐵環成分相同。

紫瞳突然睜大，詩河在見到她的面容後，身子明顯一顫，忽然停住所有動作。紫豔光澤反映出主人的心情，漸漸由左手消散。

她只是呆愣原地，睜眼，望著那名擁有深紅長髮的少女。

──爲什麼……

「妳………」

聲音顫抖，訝異參雜極為複雜的情感，在見到少女的一瞬間流露於詩河臉上。此時的她，腦袋一片空白，模糊不想被喚醒的記憶深處，浮現出好幾年前的種種是非。

──怎麼……會………

沾滿血腥的雙手、悲傷卻無可奈何的情緒、懷中冰冷觸感對自己掛著天真笑容的屍體、灑上鮮血暈紅草地，淋著傾盆大雨以及──

在旁靜靜陪著自己，卻不發一語，眸底同自己一樣有著哀淒的銀髮少年。

她應該……已經……死了啊……

那是她……那是自己……

──那是……

她等於……親手……殺了她……

在自己內心中視為最重要的，如同親妹妹的小女孩。

只能哭泣，緊緊擁著逐漸失去溫度的她，只能以幾近嘶啞的嗓音，對她說出一句又一句………

無法挽回的道歉。

命令不可違背，成為靈立的他和她，在那時的確依照命令行事。

當兩人出了任務回來，發覺其它靈立同時派去所做為何事，趕到現場卻以為時已晚。

因自己一時失手，錯過時機揮開那道攻擊──

沒來得及阻止奪去懷中生命的光芒，雙手染滿持續由碎裂核靈心內淌泛的黑血。

無能為力，讓她一步步走向死亡。

──答應過她，卻沒有握有任何保護的力量……

守不住的諾言，有什麼用處?

明明承諾過的……想緊緊抓住的……

連帶著她所守護的事物一起幻化成虛空。

但現在，為何已確定死亡的人兒，會出現在自己面前，還與自己敵對?

詩河因思考或者太為震驚停止了攻擊，發覺對方有機可乘，敵人黯藍眸光一閃，一個俯身展現掌中靛海光芒，前者聽見腳步聲抽回思緒，雖然時間只有那麼一瞬間，卻也讓詩河亂了腳步。

「不……不可能……等………」

連連後退，光芒劃過她右肩，詩河偏左身子一沉，步伐有些凌亂地狼狽躲過一拳。

「等等!!美玲!!快住手!!」

喊出封印於心底，不曾也不願拂開想起的名字，望著她那殺意充斥的深沉藍瞳，再躲過一記光芒，左手迎向敵人門面卻又再下一刻臨時抽了回來。

見有機會，少女一掌散發湛藍隨著那異形手臂揮來，詩河見狀不妙再度退開。

──不行………

「美玲……」

堇色眸底浮顯些許悲痛和後悔，以往不會在她身上看到的情緒已全都顯現出來，她輕聲詢問，「妳不認得我了嗎?」

她下不了手，再怎麼樣也下不了手。

密閉的實驗室內，在自己還沒成為〝融合虛無〞之前，她和她待在一起、睡在一起。

她喜歡繞在自己身旁打轉，即使經過一連串〝殘殺〞與〝屠殺〞，也依然對她露出天真無邪，屬於小孩子的那種軟軟笑容要她的擁抱，最後還在自己處於一次極為嚴重的重傷之時，將伊薩克帶到自己的身旁來。

不會說話，沒被選上卻因自己的關係被〝特赦〞的她，從頭直到消逝生命的那一刻，也只會叫她〝姊姊〞。

然後，帶著自己常見的笑顏，於她的懷裡，斷了氣。

遺留下來，只有她，及伊薩克共同立下的理念。

敵方少女聽見詩河的叫喊一愣，似乎有作用似地，眼中的殺氣在同時刻減褪了些，但也只是一閃而逝，再下一秒恢復成原本充滿嗜血渴望殺掠的眼神，眸子深邃而渾濁。

變異左臂先揮出，深藍光澤令詩河不得不向右避開，抓住這空檔，為金屬製的右拳緊接著往下一勾，直直正中詩河腹部中央，後者身子飛出，摔落於牆邊。

「咳咳咳……」

咳出大量鮮血，捂上劇痛的腹部，右手支撐地面想爬起卻渾身虛軟無力，硬撐著身體抬首。

為什麼……她可以獨自發動強大光芒力量?本體不是自己嗎?

瞳孔倒映敵人身影轉移目標，朝還在運轉治癒能力的卡佳里衝去。

慘了!!

「小卡!!」

金髮人兒正替拉克絲治療傷勢，傷口太大導致癒合速度緩慢，沒辦法閃躲，也不能。詩河傳來的揚聲警告令她注意力轉向，只見紅髮少女向自己奔了過來，左手揮出虛無本體不可能出現的深藍光芒。

張大琥珀色澤雙眸，卡佳里想也沒想，右手伸出平舉於前，掌心籠罩琥珀色彩抵住藍光，另一手停留在拉克絲腹部傷痕上，繼續讓力量運轉下去。

──她不能躲。

要是閃開，拉克絲會遭到波及。

不能逃。

抵擋的右手劇烈抖動，冷汗由額記淌下，使用體內雙重力量並且同時運轉，卡佳里回頭將目光聚集在治癒傷勢上，離收口距離還差一點點──

突破。

深藍光芒閃了幾下，倏地彎曲直上，穿透淺金光澤維持的防護，擊中金髮人兒左臂。卡佳里往後仰倒撞上牆壁，治癒能力中斷。

「嗚……」

強大力道直接給予左臂重創，一道血口子出現於臂膀上方，血紅頓時噴灑而出，一滴滴沿著傷支流而下。

受到撞擊，腦中昏眩，小貓臥俯於牆邊嗚咽，敵人平舉手臂，黯藍對準她，散開。

二十幾道光芒尖銳聲響劃空，直撲趴於地面的金髮人兒。

「小卡!!」

快避開啊!!詩河對著小貓著急地大喊道，想發動體內力量衝過去幫助抵禦，無奈身體使不上力不聽使喚，加上距離太遠，自己重傷移動不了半步。

──好暈……又好痛……

眨眨眼晃著小腦袋，琥珀才恢復光彩清醒，空鳴耳邊迴響光芒越過空氣的聲音，渾濁思考逐漸清晰，知道那是危險，卻趕不及在光芒之前抬起手抵抗。

緩緩回首，卡佳里睜眼，全身僵住。

淡淺天藍橫面劈過打掉最前頭的五道，粉色長髮身影直接擋在卡佳里正前方，後頭緊接而來的深藍伴隨巨響及砂塵將兩人吞埋。

碰!!!

街道牆壁倒塌傾斜，原本在街道上的少數人群，逃得逃，能散得則散。挾帶尖叫及呼喊聲不斷，還有著遠處隱約傳來的警笛聲，響徹雲霄。

隱沒兩人身影的漫天砂塵隨微風漸漸吹散，在一片白霧灰塵之中，看不到任何東西。

除了手臂上痛覺之外，大腦傳達予自己的信息是，那幾道攻擊沒有打中她。

她聽得到姊姊正在叫自己及拉克絲，語氣是多麼擔憂著急……

光芒打中了誰?

──砂塵，還沒散開吧?

以手支撐身子半趴臥著，吹散煙灰石粉，眼前景象逐步清晰，她望著前方，那抹火紅。

敵人毫無影響地直立立站著，站在原地，混沌深藍冷眼看著自己，面無表情，左臂依然藍光環繞。

她在，那……

拉克絲呢?

「拉克絲……?」記得她剛剛在那一瞬間……

護於面前張開雙臂的粉紅長髮飄散，沒有動。卡佳里睜著琥珀雙眸，伸手。

「拉克……」

停住，前者緩緩回首，紅色液體染滿了她左半邊原本潔白的面容，右側手臂、腹部、胸口及左小腿全被深藍貫穿，血腥味瀰漫，刺激她的嗅覺。

「啊……」

張著嘴止住聲音，卡佳里原先已壓下的淚水又再度模糊視線。

想喊，卻喊不出來。

「沒事……吧……?」

虛弱語氣輕聲問著身後的金髮人兒，小貓全身發顫含淚輕搖頭，拉克絲微扯已無血色的唇瓣，對她微笑。

──她沒事……守住……她了……

「……那…就好……」

知道小貓沒事，受重創的身子像安心似地放鬆，瞬間無力軟下，癱倒於卡佳里面前，鮮血漫流、擴大，淺藍雙眸迷濛地闔起。

不……

「不要……拉克絲……」

移動身體，沾上血腥，淚水滑落。卡佳里爬至她身旁，雙掌抵住被藍光穿刺的傷口，抽抽噎噎地再次啟動治癒。

明明就已經快治療好了……她沒辦法再撐過一下……

假如不被那道攻擊打中、沒來得及反應過來……

倒在血泊中的應該是自己啊!!

為何要擋在自己面前……

──失去朋友，失去在自己身旁，拼命守護她的大家。

她不要!!!!!

金黃環繞四周，停佇於傷口之上，前一次的治療花費能力算是盡了全力，現在這麼做也只能暫緩血液流失，深藍光芒重創的部位極為嚴重，以最緩速度癒合，在傷口收起之前，讓血流光了又有什麼用?

撐住啊……

不想放棄，自己也不願放棄，無奈自己的力量……

「拉克絲……」

重重捶了一下地面，紫眸目光定於紅髮少女身上，右拳緊握撐住地面，耳邊全為卡佳里悲痛的哭叫聲。咬牙，詩河忍著腹部劇疼由牆邊緩慢站起，左手一揮，紫光迸出。

再生能力已讓傷勢減輕許多，至少有力氣可以讓自己支撐站立，一時的分神使得拉克絲陷入危機之中，現在不能連同卡佳里也一起受到傷害。

替學弟保護卡佳里，拉克絲也是這麼想的。

自己面前的敵人會令自己猶豫，但為了卡佳里，為了處於重傷的拉克絲──

絕對，不是自己遲疑不決的時候，在這時因私事而分心，會害死大家。

心中的確是這麼想，不過，能做到又有多少?

紅髮少女一步步逼近金髮人兒，每踏一步，深藍色澤就聚集愈多。考慮不了這麼多的詩河一個伸手向前，掌心光芒劈向她右側引開注意，另外一隻手應然而上擊向敵人右臂，應該是沒料想到她會突然撲過來，敵人反應明顯地愣了一下給了她機會，手中再竄出強烈晶紫色澤迎擊。

只要擊中她，讓敵人倒地無法動彈，只要做到這些……

光芒迎向敵人面前。

撂倒敵人!!

由另一方向迸發與之相同的湛藍光彩替少女打掉準備削下自己右手臂的菫紫，再下一秒一名淡金黃長髮少年如同幽靈般無聲無息出現在詩河眼前。

眼前海藍一閃矇蔽視線，感覺方才才被打傷即將復原的腹部傷口再度傳來劇疼，同時刻左手腕一片血紅，思路還沒到達空白的腦海，一股強大力道扯住自己身體向外，身子騰空慣性憑空摔飛，眼前景物隨力道快速轉換。

碰!!!

巨響一聲，光芒籠罩散發的熟悉紫光消失，棕褐髮絲沾染血汙，地面多出另外一灘血漥，並逐漸擴大。

黑暗，充斥。

意識，只到這裡。

「──姊姊!!!」

哭泣著，金髮人兒淚流滿面對已失去知覺倒於遠處血灘上的詩河嘶喊，見著又一人死命保護自己卻慘遭攻擊重創……

「不……姊姊……」

她們全都……只為了自己……

為了自己……

冰冷不具感情的淺藍眸子掃過才被自己一擊解決的虛無，對著詩河哭喊的金髮人兒，最後停留在紅髮少女身上。

金髮少年臉上無任何表情，圍繞於自己身上的深藍光芒閃爍著，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並沒有影響他冷靜的情緒。

「妳，殺了一個?」

開口，情緒不變，冷聲問了一句，目光撇向卡佳里前方奄奄一息接近死亡氣息的粉色身影。

命令實驗體，她的確照做，但外表做得不太確實……

與其說是殺，還不如說是重擊，讓那虛無失血致死。

深藍雙眼像是思索事情地流連於少年打倒的虛無身上，有些一閃卻隱沒的神采，血腥卻強過於思考和如同內心隱藏的心底潛意識，亦或，原本就有的情感，不過隨即被深層嗜殺遮掩，聽少年的問話，機械似地回過頭來，頷首。

是嗎?直接給予的，命令的確有效。

「把最後一個，消滅掉。」

自己解決了一個，剩下的，也是最後一個，交給她。

下達命令，他退至旁邊，後者完全無思考地再次頷首，平舉左手，閃現深藍綻彩。

──靈立。

他是靈立。

向前伸手緊抱住拉克絲，小貓還是止不住地顫抖，從自己面前的金髮少年出現開始，腦袋隨即產生共鳴。抽痛卻一片無法思考的腦海意識，琥珀雙眸害怕地闔起。

「姊姊……拉克絲……」

懷中原本照顧自己、拼命保護自己的她呼吸微弱，另一個則倒於觸碰不到的遠方紅漥內，自己的無能為力，自己到底能為她們幫上什麼忙……

──是自己害的……本身的存在原本就不復存在……

只要她在大家身旁，會令大家身處危險。

然後一個一個，消失。

「嗚……」

無能為力的自己，沒有用處。

眼睜睜地，即使伸手，也抓取不到。

她……不想……這樣啊……

不希望照顧自己，與自己相處多日的朋友，心底認定可以永遠在一起的朋友被鮮血沾染。

為了保護她，失去或放棄性命，至生死於度外。

淡金圍繞著自己，拉克絲的體溫一點一滴驟降，浴血環染而倒的姊姊毫無動靜。

內心，如同撕裂一般地泛疼。

「嗚……」

──為什麼……要攻擊她們…為什麼要牽連大家……

腦中共鳴持續，喉頭發出幼獸的嗚咽，內心痛處陣痛程度抵過了共鳴微疼。

睜眼，充滿光彩的琥珀神采不復存在，悲傷、些許的怒意，還有──

恨。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厭惡攻擊大家的靈立、追殺自己的靈立，厭惡自己本身的存在，更厭惡自己體內與生俱來卻因此遭受血染的能力。

雜亂氣流同周圍淺金光澤混合轉動，一陣陣強風肆起，紅髮少女停步無法繼續前進完成命令，金黃間接性閃耀，同電流一樣聲音霹啪作響，於金髮人兒四周環繞頻率愈來愈強烈。

他們都該死!!

阻擾在自己面前的人全都應該消失!!!

──「妳本身的力量……趨於永恆，永恆所帶來的……是黑暗……無限黑暗……」

──「虛無的妳，會繼續承擔黑翼，繼續悔恨……直到黑翼真正墜落……」

恨。

墜落。

暈染。

從來沒有過的明顯殺戮念頭一閃而過佔據腦海，共鳴疼痛由一片黑暗取代，掩蓋痛楚，掩蓋本能思考，渾濁琥珀染上嗜血，瞪著前方兩名敵人。

殺!!!

金黃光澤末端閃動伴隨氣流逐漸轉變為黯沉，混合成為絕望黑暗，黑暗吞噬其它光芒，像病毒傳播似地掩蓋淡淺，屬於陽光色彩色澤。

籠罩，無限黯黑。

混亂無法思考的腦中充斥著恨意，一股向上翻湧的力量掙脫鎖鏈，內心空白中黑點漸層擴散，於夢之間所見同自己相同面容之人那道黯邪嗓音，迴盪。

──「那時候，我們，會再見面的。」

熱……好痛……

嬌小身子劇烈顫抖，胸口核靈心發燙，晶瑩淚珠持續滴落。理智及思考已被矇蔽，自己身旁漆黑光芒宛若氣流般猛烈竄出，正中紅髮少女。後者頃刻間飛出，撞進對面一家商店內。

殺!!!

無形聲音驅使她轉向敵方的金髮少年，敵人微蹙眉將手舉起，似乎預料不到她會如此動作，湛藍出現。黑色光澤卻早一步撲向前打掉深藍，少年見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閃開，但後頭更多黯黑飛馳，本體四散，直接在他右臂及臉頰留下血痕。

她不是改造實驗體，明明沒有處於融合狀態，為何可以捨去本體將屬於本體的光芒發動?

表情有些訝異，金髮少年睜大淺色藍瞳，他竟然會被一名無融合狀態的虛無所傷，而眼前虛無身旁光芒還為詭異漆黑。

依自己判斷，不可能獨自消滅她，他得盡快呼叫其它隊員來幫忙支援，否則，後果可能會相當嚴重。

按下手腕上某一裝置按鈕。

「真，這裡需要援助，你那兒處理完畢後馬上與我會合。」

黑翼已展開，伴隨暗黑，任誰也無法阻止。

永恆，帶來的悔恨及殺意──

剩下的，只有毀滅。

轉了二十幾個街角，湖綠仔細搜尋在人群中很可能出現的耀眼燦金身影，只要一有可能背影直接攔到前方擋人。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攔了不知道多少相似背影的路人之後，阿斯蘭第N次向被自己突然動作嚇呆的路人道歉。

回首，從新鎖定方向。

距離剛才卡佳里走失至今，已經找了將近十幾分鐘，還是找不到她。

卡佳里在自己眼前，如投影片般切換消失。

──她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喘了幾口氣，稍微緩和氣息，腹部微疼讓注意力不太集中，但出血情形不算太嚴重，以疼痛程度而言，暫時可以不用去理會。

受傷只是一時，時間一久會因不平凡身為縱幻的體質而復原。

不過失去的事物與東西，只要是失去，無法完好無缺，或是根本不可能回得來了。

現在最要緊的首要事情，得將自己沒顧好的小貓〝認領〞回來──

他不能再一次失去她。

不能再度失去。

絕對不能。

那種失去的痛，痛徹心扉的疼，他……承受不了第二次。

只屬於她的陽光笑容，屬於她的獨特撒嬌方式，對他，是多麼重要。而那些屬於她的習慣及喜怒哀樂，也只屬於他的。

對，打從救了在自己房間傷痕累累的她，內心已經認定。

她是他的。

他應該保護，抵死也要守護的人兒。

──卡佳里……

轟隆!!

遠處一聲巨響抓回藍髮少年的思考，身子愣了一下隨及往聲源回頭望去，群眾們聽見爆炸聲響起，紛紛往商店街反方向奔跑逃命，阿斯蘭佇立原地靠著極快反應閃過一個又一個竄逃的民眾，所有人在一時間亂成一團，打亂原本和諧，有的人尖叫，有的人只疲於奔逃。

那是……

其實自己心裡清楚得很，那聲爆炸聲響，是什麼所引起的。阿斯蘭蹙眉往人們逃出的方向反行奔去。

還是趕不及在靈立之前先到達她的身邊，已經開打了。

那聲巨響應該是光芒能力所傳播的，聲源及人群是在這兒，那戰鬥地點就在這附近。

但，確切的地點在哪裡?

沒辦法肯定。

左右張望，資優生腦袋快速轉換思考，一個轉翻，伸手攀住路燈爬上圍牆，再由圍牆搆上屋簷站在商店街街頂至高處，回首撇見身後不遠方位正在交纏的緋紅和淡色淺藍。

那是煌的戰鬥位置，確認。

左邊，剛剛爆炸聲響起時，在自己印象之中是從左傳來，所以是往現在所站的反方向──

確定路線。

站在屋簷上的他，內心一急，乾脆冒險抄截近，硬下心鼓起勇氣，腳步加快越過屋簷跳到另外一棟屋簷上，盡全力開始奔跑。

原先位置離自己愈來愈遠，暗自慶幸自己有受過學長及煌的特別訓練，要是以前的他，老早就摔得七葷八素了吧。甚至，可能連爬上來的膽量都沒有。

轟隆、轟隆、轟隆───

又一聲巨響，而這次是連續的。爆炸緊接在後，於屋頂上可清楚看見離四條以外的大街，黑煙及灰霧遙遠地裊裊直升天際。

阿斯蘭倏地在此時煞住步伐，一抹無法形容的反應湧現。

怎麼……一回事?

綠瞳隨著突然閃過內心的奇異感覺望向後方。就這麼剛巧，一道艷麗緋紅伴隨某人的拳頭與自己擦身而過，他驚險地於千鈞一髮之時避開了敵人偷襲。

──同樣色澤的光芒……

腦中閃過的，是那名行為瘋狂的金髮少女身影。

難道煌被她打敗了?

一瞬間的念頭命令動作，身軀反應讓他轉回身，同時在兩道拳頭重擊紅光再次撲空。

不是。

與他站在同一個屋頂之上，他面前的，不是腦中所想到的那名敵人。

如火焰般赤紅的丹炎雙瞳，一頭烏黑鋼鐵色澤短髮，少年紅瞳中充滿不知名憤怒，左臂桃豔緋紅光芒簇擁。

……靈立?

俊眉蹙住，只見下一秒一個動作，黑髮少年揮臂向前，紅光拳心直擊攻上他各處要害，阿斯蘭身軀微蹲，右手支地一個使力往後一翻，由拳頭揮出的些許紅光因碰撞炸成紅焰閃動。

安穩躍到另一屋簷，綠瞳也開始露出警戒看著對方，此時身後不遠處再傳來一聲巨響。

「你無法再繼續前進。」

那少年，吐出這句話，聲音混雜於爆炸聲響中，卻聽起來格外清晰。

「這裡是你的葬身之地!!!」

左手平舉向前，紅光閃現，再次旋開閃身，阿斯蘭後退閃過敵人所揮來的拳頭，微抽前方繞回，俯身，藍髮少年側身往前一踏步，先是躲開迎面而來的掌心攻擊，像是算準時間，少年左臂光澤一剎那相衝炸毀，緊接著產生的氣流與衝擊反作用正好借助他以力使力飛身，撲回原來的屋簷上。

左拳伺機一揮，重重打中敵人頭部要害。

少年身子一晃，後一秒快速反應，掌心對準向著自己的他背部，在他落地那瞬間噴出光芒，鮮血湧現阿斯蘭背部，這一擊令他原本站穩的身軀往前一傾，差點摔下屋簷。

及時以手撐住，沒時間顧慮背部那陣疼痛，回身就見少年環繞緋紅的手臂劈來，偏頭右手直接抵住他的左手，右手扯住他衣領一腳將他身子騰空扔起，一個過肩摔讓他倒地。

沒想到即將撞擊地面那一刻少年身子反轉，於半空改變姿勢，右拳一擊打中他胸口，左手光芒打穿屋簷瓦礫翻飛，他攀住邊緣站直。

這就是單一靈立的真正實力。

沒有支撐點，阿斯蘭往後摔落，瓦片隨著身軀碰地一同滾下屋簷、圍牆，最後重重摔在街道上。

自己處於劣勢，自己了解。

右臂前支被紅光劃得血紅，手腕使不上力，阿斯蘭倒在道路上掙扎爬起，屋簷上少年並不等人，一躍一拳往他這兒揍。

天啊!!!

碧綠瞬間瞪大，迅速在地翻身滾了一圈，少年拳頭落在自己方才所躺的位置，伴隨光芒將地面打穿一個慘不忍睹的深層大洞。

要不是閃開，他現在不死也是重傷……

自己所站的四周道路已經沒有任何無關的民眾了。

除了他和他。

──應該全逃出去避難了……離自己不遠地方還傳來警笛與救護車救援聲響……想必一連串爆炸引起不容小看的騷動……

平順氣息，一陣陣痛楚持續於背後、腹部和手腕，右腕微微可握，至少還可以攻擊抵擋一陣子。

經過一陣劇烈的打鬥，先前與金髮少女戰鬥的輕傷，轉變成暈紅且止不住淌血的嚴重傷口。腹部傷勢成為累贅，拖久時間只會造成意識愈來愈不清楚。

在這樣下去，他會輸。

轉動思緒，阿斯蘭不打算以持久戰與他打下去，畢竟這不是自己的首要目的。

沒辦法使用自己體內的力量，現在情況對他來說實在是很不利。眼前黑髮少年是他碰到的第二個靈立，雖然沒與虛無融合，但自己的狀況已經不保證能否打得贏了。

他連一絲傷痕也沒有，巧妙運用戰鬥技巧反擊自己，讓自己身上多出一大堆傷口……

──可惡!!

巨響再一聲鼓動耳膜，阿斯蘭愈著急，愈是拖延時間，卡佳里安危相對的，會往危險再踏進一步。

偏偏眼前的少年，在這緊要關頭阻擾他去路!!

黑髮靈立瞪著他，身影一閃再次展開攻擊。

「縱幻就是縱幻，畏懼眼前靈立宣示了你的敗北!!」

紅光一掌擊中阿斯蘭左肩，震得他向後退去，少年揮臂使光芒閃耀更為強烈，迎擊，前者勉強側過緋紅滾到另一邊牆角，一面圍牆倒塌。

「是縱幻的都該死!!」

不可理喻的憤怒吼出聲，轉身少年握拳，掌心竄出更多光芒，阿斯蘭雙眸大睜，身軀快速反應向左一偏。

落下。

──碰!!

擊中縱幻所站的地方，血腥飄蕩，砂塵揚起。

紅瞳少年臉上掛著得意笑容，像是確定自己的勝利，他走近砂塵肆飛地區，紅光卻依然滯留於手上不敢大意。

鮮血淋漓的右手在此時於砂塵中擊出，令少年呆了兩秒左右，同時左拳咚地打退他，再一掃腿將他絆倒。

藍髮少年身影出現，額際淌著鮮紅，氣息略顯雜亂，見敵人倒地又一拳補上。

紅瞳少年一個後翻閃開，阿斯蘭拳頭揮空打上地面，前者躍上牆頭，垂首俯瞰下方死裡逃生的縱幻。

他同樣抬首看著他。

抓回感覺讓自己融入戰鬥之中，就像是吃飯一樣，習慣了速度及力道，漸漸能夠跟得上敵人的腳步，但身上傷口實在是太礙事了……

轟隆──!!

熟悉響聲又一次於耳邊散開，而這次伴隨的，是一陣椎心刺骨、比身上傷勢還為劇烈的疼痛竄入腦中爬遍全身，綠眸回首視線望向遠方音源處。

──核靈心共震。

知道這代表為何意義，阿斯蘭轉身掉頭將紅瞳少年拋之身後，直往方才發出破壞的地方衝。

卡佳里已經受傷了，再繼續和敵人拖下去……

不敢，往下想。

「不准你──背對著我!!」

上頭傳出帶有怒意的大喊，阿斯蘭向後一蹬止步退開，紅光加上少年的一掌墜落將地面燒得焦黑，少年站於他面前怒瞪著他。

一名縱幻竟然絲毫不把他放在眼底，幾度想逃跑。是畏懼他，還是根本看不起他?

他要殺了他完成任務!!當初自己經歷的事情，被那該死的縱幻屠殺的事情……

縱幻對他而言，都是殺人兇手!!

是縱幻的都應該被消滅掉!!

擦掉額際流出的血液，翡翠綠眼看著擋住去路的紅瞳黑髮少年，眼底原本的著急一瞬間凝結，冷靜與鎮定覆蓋，右臂靈核震動強烈，阿斯蘭漸漸平穩氣息。

不能先讓自己亂了陣腳，學長曾經提醒過的……他不能忘。

靜下心，仔細觀察，然後──

突破。

「讓開。」

平靜語氣，宛如之前煌準備消滅自己時，抵死不從的語調，感覺對應。

敵方靈立冷笑了一下，並沒有這打算，左手平舉對準他，換來綠眸一閃。

「我不讓。」

左手握拳，豔紅掌握，阿斯蘭側身往前一步兩腳一踏，右臂揮上敵人面門。少年微動身軀卻來不及閃避。

碰!!

「我說過，讓開!!」

正中紅瞳少年右肩，少年慣性向後，再一腳踢翻他重心讓敵人撞上牆頭，阿斯蘭趁這時跳過牆邊、屋簷，擺脫了他，朝爆炸方向飛奔。

甩開他了!!

「可……」

可惡!!他竟然被一個縱幻……

起步，想直追而上，腦中臨時出現的共震卻讓紅瞳少年倏地瞪大眼，中斷思考，他站起來看著藍髮少年遠去方向，而後望向煌及少女打鬥方位。

那側藍光籠罩吞噬，緋紅明顯地漸漸消散當中。

「……史黛菈……」

他的虛無似乎敗下陣，他得回去保護她。

放棄追逐阿斯蘭，回身救正和煌對峙自己的虛無，手腕上繫的特定裝置在這時嗶嗶兩聲，一沉穩聲以不徐不急的語調通知，他剎住腳步。

「真，這裡需要援助，你那兒處理完畢後馬上與我會合。」

馬上……會合?

被換作真的少年紅眸在聽到命令之後顯露猶豫，畢竟自己也還沒〝處理〞掉獵物，但……

那抹與自己手臂出現的相同緋色桃紅在天藍壓制下快撐不住了，真咬牙將心一橫，違抗命令，往那方向而去，完全不理會同伴的指令為何。

阿斯蘭離開原先打鬥位置，又發覺紅瞳少年轉移目標不再追殺自己，腳下步伐加快，再跳過一個屋簷瞥見另一條街底下熟悉銀色身影，正在和一名穿暗色斗篷敵人纏鬥。

「學長!!」

停步站在屋簷上對打得正激烈的伊薩克喊了一聲，後者將敵人牽制到牆邊，紫光一閃逼退他，抬首看見了站在上頭的學弟。

「KUSO!!快滾去小卡那裡!!」

語氣不善地朝他大吼，喝止學弟跳下屋簷插手，伊薩克一腳俐落踢倒正向自己衝來的敵人，再一掌，光芒穿過那人肩頭。

──再不去阻止，一切都會……

碰!!距離兩人一條街的道路牆壁接二連三倒塌，阿斯蘭不管學長的怒吼直接落地至伊薩克旁，直接衝過兩條街道，再拐個彎，到達定點。

如湖水碧綠眼眸睜大。

眼前漆黑光芒四處亂竄，圍繞在旁的所有建築全因光芒破壞殆盡，一名金色長髮少年以湛藍光芒吃力地抵擋朝八方散開攻擊的黯黑詭異色澤，身上多條身可見骨的血痕。

想必他是追殺卡佳里的靈立，現在他卻完全……

散發暗黑光澤的中心，他決心要守護的人兒緊抱著渾身血紅的粉色長髮身影，琥珀眼瞳充滿自己所沒見過的嗜血殺意，渾濁了雙眼，晶瑩淚珠卻持續由沾滿血污的小臉滑落。

阿斯蘭蹲低身軀，兩道黑光掠過頭頂，打穿身後已殘破不堪的圍牆，金髮少年被打退撞進商店內，暫時無法動彈。

綠瞳顯露著急。

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何事，但目前當務之急，得先將她到處亂竄的光芒給控制住，眸光瞄到牆邊倒於血漥中，毫無動靜的學姊。看到詩河呆愣了一下，情勢不允許自己繼續恍神，移動身軀站於學姊面前，阿斯蘭盡量將自己周圍變色光澤擋住，別再讓其它光芒傷害已失去意識的她。

「卡佳里!!!住手!!!」

右手打掉撲過來的光芒，阿斯蘭對著黑暗中心的金髮人兒大喊著。但後者似乎沒有聽見，目光並無看向自己。

她擁在懷中的拉克絲，情況看起來很糟，自己身後的詩河也好不到哪兒去，需要卡佳里回復清醒狀態，控制已不知為何變色、令人絕望散發死亡的光芒轉變回來……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卡佳里!!!」

………

……………

…………………………

她又……回到了這兒……

空無一物，充滿白暈柔光無盡頭的空間之中。

金髮人兒呆呆地站著，愣愣地，只是望著前方，腦袋放空。

──這裡……是……

刺痛，左肩突如其來的疼令她垂首查看，一道深及長的血痕留在自己肩臂上方，持續湧現腥紅。

這傷痕……

琥珀閃動淡金，像是想到什麼似地倏地大張，之前記憶排山倒海浮現，映照一切，一切血腥──

「嗚……」

淚水濕紅雙眸，不住地顫抖身子，低頭望著自己劇烈抖動了雙手，記憶徘徊腦中逐漸清晰。

姊姊……拉克絲……為了她…只因為她……

「嗚……嗚嗚…」

擁有獨特力量，卻救不了任何人。挽救不了拉克絲，挽救不了詩河，無能地讓她們染上鮮血，倒地。

以那微薄的力量，做不到想做的事情，反倒是連累了身邊所有無關之人。

那為何還讓她擁有力量……?

盡了力，無能的雙手抓取不到任何屬於自己珍貴的事物。

她只能眼睜睜地……眼睜睜地……

「我說過，我們，會再見面的。」

與自己相同的嗓音，打斷她的思考，金髮人兒含淚緩緩回首。另一個自己，背後一對漆黑羽翼，些許羽毛飄散於空間中，雙手環胸。

臉上，掛著黯邪笑容與她對望。

是她……

哽住聲音，忍住眼眶中淚水，小貓面對她。

「趨於永恆力量，感覺如何?」

輕輕問著，嘴邊嗤笑一聲，前者顫抖嗚咽後退。

見她的反應在自己預料之中，邪笑更深，她一手扯住她的手腕，握緊，阻止她繼續向後退避。

「沉淪吧，保持這股恨意……恨，才能引出永恆……」

不!!!!不要!!!

她不想擁有那種力量!!!

拼命抗拒抓住自己的手，卡佳里落淚哽咽，無奈她的力氣強過於自己，怎麼掙扎都拉扯不開，一股熬熱頭痛再次又被握住的手掌再次傳導上來，胸前核靈心開始熨燙發熱，當初自己翻騰的恨意及殺戮佔據腦海，並且企圖淹沒她的意識。

「不行……不要……」

一但染上這股力量，她會永遠失去原先的自己。姊姊和拉克絲受傷是為了她，她不要因此去憎恨別人，即使是靈立、是敵人。

自己牽連大家，全部都是她……

將朋友引入血腥道路。

──要恨，就恨自己啊……

為何被創造出來?為何成為實驗體?為何會成為……虛無……

存在最後一點思考，倒轉，閃過藍髮綠眸少年俊容，那熟悉安心的笑顏，和他對她說話的溫柔沉穩嗓音──

「卡佳里不是虛無，卡佳里就是卡佳里。」

「啊?」

「妳是卡佳里，這點…是不會變的。」

不是……虛無……她不是……

他承認她。

──阿斯……蘭…

「我有我存在的理由，而妳也是，小卡。」

紫眸褐髮女子微笑，那抹笑容，是常出現的溫和笑容，她讓她了解自己為何存在的意義及價值。

活著，代表了一切。

──姊姊……

淚眼迷濛琥珀雙瞳漸漸明亮，意識清晰與另一個自己所傳導的無限趨於黑暗力量相互抗衡，擁有黑羽的她感應到她強烈掙扎，突然鬆開緊抓她手腕的手，退開一步。

力量、恨意、殺戮血腥毅然而止，卡佳里甩開她，離開的力量抽離讓她虛弱喘息著，淚水滴落，涔涔冷汗由小臉滑下。

抬首，對上她充滿混濁憎恨，卻同自己一樣色澤眼眸。

「即使……擁有永恆，我也…不會墜入黑暗……」

小聲卻明確地告訴眼前的自己，她不是她!!也不願承擔她身後的黑色羽翼。

「承擔黑翼、承擔力量……假使真的這樣……」

琥珀眸子雖因虛弱而有些迷茫，但堅定意志顯露出自己的決心與堅持。

「我會試圖……去改變!!」

不需要這樣的自己，朝著黑暗而去捨棄光明，這種事……他絕不會做!!

後者眼眸瞇起，聽完她的辯駁後隱去眸中黯黑情感，同時拍上額際狂笑出聲，身後漆黑翅膀張開。

「改變?不。」

笑痕加深，帶有絕望及死亡的氣息環繞兩人身旁，四周白暈閃了幾下，籠罩黯沉。

「註定承擔的命運，等到真實降臨。永恆力量顯現時，無限黑暗會一湧而出……」

到時，她就會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無能為力。

連阻止，都沒有辦法。

她太天真了，改變，並不能扭轉什麼。

──這是決定好的宿命。

「卡佳里、由拉、阿斯哈，妳就等著幻化成真正虛無吧!!!」

向前，另一個她倏地一揮手，卡佳里身子無預警之下朝後頭一翻仰，原本可站立的空間瓦解，片片掉落，黑翼以及〝她〞，消失在自己面前。

聲音迴盪，墜落。

墜落。

墜落──

眼前的景象逐漸明亮，耳邊氣流劃空聲四起，一片朦朧隱約見著環繞自己身旁的墨色光芒，由自己身上散發的漆黑到處亂竄。

懷裡還緊抱著氣息微弱的拉克絲，而重創的傷口持續失血中。其它視線被黑光矇蔽，淚水止不住地淌流下臉頰。

感覺到體內力量翻湧擺脫自己控制，充滿恨與絕望的思考侵占刺痛著頭部，她嘗試停止能力運轉，卻徒勞無功。

──不行……停下來…

腦海內另一種思想唆使自己殺，殺光所有人……

她阻止不了。

「嗚……」

反抗……快反抗將它壓制住啊……

顫抖身子，小貓瑟縮發顫哭叫。

「嗚……」

誰來……救救她……她沒辦法……沒辦法……

好痛苦……

「卡佳里!!」

熟悉參雜擔憂語氣，遠處著急地叫喚聲令她望向前方，四處飛舞的黯黑氣流空隙間，可清楚看見藍髮少年保護已失去意識的學姊，以鮮血淋漓的右手打掉朝他那撲去的氣流，深邃翡翠綠瞳看著她這兒。

──阿……斯蘭……

「阿斯蘭……」

「快點住手!!卡佳里!!」

他終於聽見自己的叫喚注意到他，阿斯蘭繼續朝著小貓大喊，希望她停止動作。

他叫她住手，她也想啊……

啜泣，左胸等於心臟的核靈心散發異常高溫，琥珀石子閃耀光澤，加上腦海拼命抑制卻反抗強烈的殺戮思考，金髮人兒閉眼，痛苦地輕搖首。

她控制不了……

「不行……」

──根本……辦不到……她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

驚覺卡佳里無法做到控制體內力量，小貓對自己搖頭流淚，並看似痛苦地呻吟蹲下，阿斯蘭揮手再抵擋住一道光澤，身邊轉角銀髮男子正好從那兒衝出，與他方才反應差不多，只不過激烈了點。

「KUSO!!!」

奔至他身旁，伊薩克將他所保護的學姊輕抱至懷中處理傷勢，阿斯蘭見他已趕來，俊眉蹙住回首。

「學長，交給你了。」

只等伊薩克到達這兒將詩河交還給他，他現在得阻止卡佳里體內無法掌控的可怕力量繼續破壞。

一個踏步向前，閃躲兩道猛烈黑光，傾身衝往小貓所在方向。

伸手想將她拉到自己身旁，但圍繞在她周圍的光芒像是有意識般聚集，形成防護阻斷於前，反擊他的動作令他摔向牆邊。

「阿斯……」

他抵不過那光芒的……它會攻擊他……

──快點停下來…她不要傷害……

「嗚……」

不要…傷害大家……

藍髮少年扶著牆緣挺直身軀，深邃綠瞳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股堅定油然而起，平舉已傷痕累累的右臂，再次，俯身衝向前。

無論如何，自己決心要保護的人兒，他曾經下的承諾，一定要守住。

對，一定要。

揮拳，右手抵上黑色防護，阿斯蘭以左掌掩蓋住右臂上方靈核加以保護，右手使力繼續強行突破。

「阿斯蘭……」

睜眼看著他近乎不要命的舉動，見他咬牙硬撐身子不被黑暗逼退，強烈排斥下已全身染滿腥紅，金髮人兒哽咽地喚了一聲。

微扯嘴角，對她露出熟悉溫柔笑痕。阿斯蘭眸中神采不變。

他想要對她說的話，一次，都沒說出口。

現在，他要告訴她自己已經下了決定的事情。

「卡佳里，由我來守護。」

鑲著琥珀石子，被左掌覆蓋住的部位頓時閃耀光芒，呼應著他的決心，暖流微風環繞臂膀，籠罩淡金，黑光懼縮，害怕光線似地節節敗退，右手穿刺防護開了一小洞，阿斯蘭使勁以左手向前一併用上，撐開阻斷於前的黑光。

──力氣…快用盡了……

方才的動作其實已經用掉自己一半以上的力量與氣流對抗，現在自己知道是在硬撐……像是只能做到這些，阿斯蘭支住動作卻無法繼續接續，擁有琥珀光澤手臂隨著時間逐漸鬆懈，漆黑逮到機會再一次直竄而上。

守護……他要保護她……

要保護她……

──說什麼也不能放棄!!

兩道黑光分裂，繞到他身後轉了一大圈，直往他背後攻去，琥珀色眸子含淚張大，無法控制漆黑，眼看光芒即將貫穿藍髮少年──

「阿斯蘭!!!」

不──!!!!

噹!!!!

貌似金屬碰撞清脆，那聲音極為熟悉，眼前閃現的為天藍色澤，照耀著將黯黑抵住甩開，阿斯蘭轉頭望著替他二度檔下攻擊，歸回的同伴。

棕褐短髮前端一部分染上乾凅血液，帶點孩子氣的娃娃臉面色凝重，臉頰右半邊留有兩道腥豔血痕，全身上下也有多處被光芒攻擊痕跡暈紅，額際上方還滴落鮮血，可見方才自己走了之後，為了抵禦那金髮少女所引發的戰鬥有多麼激烈。

才過了不到一小時，以自己最快的能力牽制打敗敵人之後，趕過來卻是見著這種慘烈情景……

「我幫你。」

紫眸視線先看向卡佳里擁緊的粉色長髮人兒，心疼及不捨頓時染上眸底，而後轉了回來與湖綠相望。

再這樣下去，一個人不僅突破不了這些黑光，連被漆黑重重包覆困住的兩人都沒辦法救，拉克絲身上的傷勢得盡快處理，一秒也不能拖延。

使用光芒手掌一收一握，不算強烈的柔和淺藍穿越阿斯蘭赤手空拳開的洞口，連同自己的掌心再一緊闔，替他撐住，阿斯蘭放手鑽進洞口中，大掌一伸將哭泣的金髮人兒抱了個滿懷。另一手輕托住她手中氣息微弱的拉克絲，煌隨之進來接過。

「嗚……嗚……」

止不住淚水，止不住顫抖，止不住腦海朝她叫囂的劇烈仇恨。深深地、重重地扎著頭部深處引起劇疼，小貓畏縮身子，半睜著雙眼流淚啜泣。

綠眸冒出憐惜，一手輕壓住她後腦將她緊擁於懷裡，並安撫她，試圖要她安心、冷靜。

「沒事了…已經沒事了……」

「嗚……阿斯……」

「靜下心，放鬆，我在這兒。」

顫抖的身子漸緩，琥珀眼眸隨著他沉穩嗓音闔上，周圍黯黑因她動作趨於減速，並持續環繞，如同星光般一閃，閃耀著，末端出現淺金光澤，往上暈染、擴大，恢復。

點點琥珀灑落，阿斯蘭抬首，環顧四周閃爍淺金碎片，一股溫和久違的微風拂過側臉，身上所有傷口以極緩速度癒合，身旁紫瞳褐髮少年及懷中少女，同樣地受到光芒影響而復原，甚至，在遠處的伊薩克和詩河也受到卡佳里的能力影響。

「嗚……」

佔據思考的怨恨褪去，淚，卻停止不了。似幼獸哀鳴聲哽於喉頭，陣陣疼痛餘韻盪漾。小手攀住緊抱自己的藍髮少年衣角，將小腦袋埋入他胸膛中抽咽。

「沒事了，卡佳里。」

見她脫離不了畏懼而安靜下來，翡翠般湖綠雙瞳充滿溫和注視著輕顫抖哭泣的金髮人兒，大掌撫著她柔順金黃髮絲，呢喃重複安慰她的話語。

「沒事了……」

那股黯黑力量，並不是她自願的，她顯然受了驚嚇。漆黑光澤因為某些刺激迫使它併發，不受控制及意願傷害其它人………

瞥見金髮人兒肩上依舊滴血的傷口，撕開自己襯衫衣袖口即纏繞止血，劍眉蹙住。

卡佳里的能力雖能治療別人傷勢，不過以她身上存在的傷痕來看，那能力唯一美中不足的缺點，治癒範圍不包括啟動力量者。

抹去掛於髒汙小臉上的淚水，輕拍她背部，小貓梨花帶淚的臉蛋由他胸前抬起，琥珀色澤雙眸淚眼汪汪地看著他替自己包紮。

──結果，弄得一團亂……

在兩人身邊的煌環顧四周，慘不忍睹的斷垣殘壁，零星火光不時燃燒散落於瓦礫堆間，砸落的商店招牌纜線斷裂漏電，大約五、六家店面全毀，有一家甚至連牆壁都被打個粉碎。

遠方時遠時近的警笛聲與人群喧鬧聲，依他判定為往這兒來，他們得在無關緊要的人趕到這裡之前先行離開。準備轉首看伊薩克需不需要幫忙，袖擺被輕柔力道扯了一下。

「拉克絲?」

垂下頸首，只見清澈恢復生氣的天藍雙眸對著自己眨了又眨，見她醒了，煌彎身鬆手，讓抱於懷中的的粉色長髮人兒落地站穩，並隨及脫下自己身上外套披蓋於她肩頭。

「……小卡呢?」

昏迷之前殘存印象，卡佳里為了自己和詩河哭叫反擊敵人，她所使用的力量，那一股腦傾洩而出的力量，令周圍氣氛轉變遽降，不寒而慄。

──那種感覺……宛若……

接近死亡的絕望。

紫眸眼底帶著溫和，煌微笑，目光向後，前者順著他，見著了阿斯蘭正在幫她想見的人兒包紮傷勢，小貓還咪嗚嗚咽著。

她沒事。

還好……

鬆了一口氣，自己與詩河兩人拼命保護、像是妹妹的她沒有受到傷害，拉克絲也對著煌露出欣慰的笑容。回首望回前方已恢復神智而清醒，卻呆愣坐於地面的詩河，身旁銀髮男子不發一語地伸手想將她扶起，但卻被女友無聲拒絕。

大家都沒事。

「我們，還活著。」

煌平靜語氣涵蓋溫柔，輕在她耳邊道。

每當任務結束，因為殺了虛無心情低落時，他會用這句話來安慰她。

不是沒有感覺，但為了存活，相信煌為她所選擇的道路，不得不消滅同類。卻又於任務之後那段時間，明明內心難受，矛盾苦澀感覺參雜著，然後對著他強顏歡笑。

他知道的。

後者聞言，愣了一下，而後輕頷首，笑容依舊。

「嗯。」

這一次，也是第一次，他與她沒消滅任何人、任何虛無，手中不再染上被殺之人的鮮血，以自己深信的目的達成了屬於保護原則的〝任務〞，即使，不再為組織效力，盡力減少傷亡，他們合力將事件平息了……

「拉克絲……」

猛然一撲，金色耀眼如陽光般的小貓咪在她毫無預警之下由旁邊奔至她身前，眼角殘留淚光，紅著眼眶，肩上傷勢已處理好，小貓哽咽著抱住了她。

「啊啦……」

不是冰冷的溫度，不是氣息微弱的……

──太好了。

「以後…不可以再擋住我…連性命都……」

抽咽了幾聲，卡佳里語帶哽咽以埋怨語調耍脾氣地警告她，琥珀看著被自己突然動作有點嚇傻的微訝疑惑藍瞳。

「連性命……都不要了……」

不要大家為了保護自己而喪失性命，阿斯蘭也是這樣、煌也是、姊姊和伊薩克也是，還有拉克絲……

在自己身邊的大家都是這樣……戰鬥中顧慮到的是自己的安危，誓死守護自己的性命安全，反倒是屬於本身的寶貴生命將之放在一旁。

這些，都不值得啊。

他們是朋友，她不希望……

阿斯蘭由後頭走來站於煌旁邊，任由小貓抱著拉克絲發洩哭泣，知道卡佳里沒事了，內心也一整個輕鬆起來，俊顏微微漾出笑容。

只要卡佳里安全，他就不用去擔心。

保護她，這次盡了全力，然後，伸手觸及了那遠處閃爍的淺金光芒，屬於自己的光芒。

守住了，總算。

以自己的力量──

『咚咚!!!』

兩聲異常聲響伴隨自己的右手臂在此時震了一下，阿斯蘭中斷思考，轉首望向某一家已半毀的商店方向，綠眸微瞇。

他好像……感覺到了一種……自己所忽略的事情。

有一件極為重要的事。

不過，是什麼呢……?

「怎麼了?」

察覺身旁的他舉動有些怪異，亦或煌也感應到某些與阿斯蘭相同的異狀，他微偏頭，同他往那方向瞧。阿斯蘭退了一步，遠處警笛聲參雜一些熟悉劃破風響，音量細微至完全掩蓋，光是一般人根本聽不出什麼，但這聲音傳入為縱幻的煌和阿斯蘭兩人耳底，卻又不是這麼一回事。

劃破，風聲──

偷襲!!!!!

這字彙在一瞬間閃過阿斯蘭腦海中，倏地不等人地於後一秒，五道湛藍光澤散放，從他們所看的地方迸發而出，目標鎖定為兩人身後的金髮人兒。

卡佳里!!!

紫眸瞪圓一時間反應不來，身旁藍髮少年旋身早他一步衝到後頭，以極快速度先推開後方兩人，身軀覆上保護根本沒發現危機的卡佳里。

「阿斯……」

還弄不清楚怎麼一回事，阿斯蘭已經推開她原本抱著的拉克絲緊抱住自己，耳邊接下來的猛烈巨響撼動，兩人隨著爆炸刮起風塵一起震飛撞向牆旁，但由於他替她擋住衝擊，她沒有感覺到任何一絲疼痛，爆炸餘音鼓動耳膜深處。

單手支住地面將她壓在身下，她看不到四周情況，想動，卻被上方的他制止。

眼底浮顯困惑望著藍髮少年，「阿斯蘭……」剛剛那聲是什麼……

滴答、滴答。

液體垂落於下方人兒臉蛋上，同樣感覺右肩、右腹衣物及左褲管在那一刻似乎染到黏稠水漬，忽然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小貓沒多想，一陣亂抹擦去臉頰水滴，移至眼前，琥珀雙眼睜大。

──鮮血。

手臂上全是血紅的。

但身上沒有感受到疼痛的她，哪來的鮮血?

那……這是……誰的……?

「阿……斯蘭……」

嬌小身子一震，卡佳里隨及望向上方的他，心裡隱約明白發生了何事，卻不敢承認。

他受傷了，為了保護她。

淚水迷濛，哽咽地喚了一聲，上方的他以牽強微笑回應，側身鬆開手，高大身軀順勢往旁一倒放開了她。

五道光芒雖沒貫穿身體，不過也造成右肩及左腳深可見骨的傷口，腹側衣物擋住傷勢，全染成了暗紅，而且持續出血中。

眼見同伴被攻擊，褐髮紫瞳少年轉身，一人由半毀建築物裡緩步走出，淡金色澤長髮配上毫無情緒的寶藍雙眼，擊倒阿斯蘭的深藍光芒籠蓋全身。

他是………

「雷‧札‧巴雷爾!!!!」

一手握拳，另一手用力揮出，拉克絲瞬間轉變為淺藍光澤，向前展開突襲，因為同伴受傷而惱怒的煌對著金髮少年吼出他的名字，轉瞬間再一聲巨響。

轟隆!!!

金髮少年向後一翻躍上屋頂，水藍撲空將屋子內部擊了個全毀。

──以前的戰友，雖不同小隊，現在，成了敵人。

他與他對望，身上有著卡佳里爆發力量所重創出的傷勢，但反之表情卻異常冷靜，他面無表情，冰冷眸子轉向某一處瓦礫堆。

「四號，撤退。」

一聲命令，原本埋住敵人的石塊頓時散開，火紅長髮少女如同沒受傷似地直立而起，而後隨著金髮少年驅動身子，靈巧地攀上屋緣。

「等……」。

他們竟然想逃?

煌平舉左手，了解他們的意圖，不過卻慢了一步，兩人於這時眨眼間離開他的視線範圍內。

「等等!!!」

現在放走他們豈不是縱虎歸山?踏前一步還想追上去，腦海輕柔女聲卻在這時阻止了他。

「煌，別追，先看看阿斯蘭。」

他們已不屬於組織的一員，不必將任務擺於首要部分，單獨獨立的個體，現在與他們在一起的同伴受傷，得將朋友安危擺第一。

提醒他同伴需要幫忙，自己若是莽撞追逐，敵人會有機可乘，到時說不定更容易陷入苦戰。

對，他並不是單獨行動。

煌一時間吸口氣，冷靜心緒，解除攻擊狀態，目光望向淚水已再度潰堤的金髮小貓，身旁的拉克絲連忙移動身子到他們身邊。

「阿斯……嗚…」

──她不要他死……

卡佳里運轉治癒能力盡所能地止住鮮血流逝，但因先前經歷戰鬥啟動太多力量，又將體內不受控制光芒散放出來，治癒幾乎喪失了原本的功用，導致手掌心散發光澤只剩餘不到三分之一，微弱到根本完全沒作用。

心愈急，淚水落得更兇，眼見自己的無能為力，小手蓋上藍髮少年淌血傷口，以最原始的方式將湧出腥紅阻擋。

「阿斯蘭……」

不要死啊……不要……

耳邊小貓哭泣朦朧，視野周圍漸漸黯下，阿斯蘭微勾嘴角，似乎想對她微笑。

雖然，保護到了她，但她卻為自己而哭。

──好像……又做錯了……

總是讓她掉淚，然後，又對於自己所作所為犯下錯誤感到自責。

不過，令他欣慰的是，這次，她安然無恙。反倒是自己為了她，倒在這兒，意識一片混沌。

至少……

她，還在他身邊，好好活著。至少……他，守住了自己所立下的誓言……

〝卡佳里，由我來守護。〞

──是吧?

「卡佳里，別哭……」

他沒事的，只需要讓自己休息片刻……

大掌輕撫上趴在自己胸前拼命為傷口止血的悲傷面容，後者感受突如其來地溫暖，含淚怔住身子轉首看向他。

「別哭……」

──小愛哭鬼，聽話，不要繼續為自己流淚了……

「阿斯蘭……阿斯……」

嗚咽反握住掌心，小貓輕搖頭，沾染血紅雙手移開傷處，環抱他頸部將小臉貼於他頸窩啜泣。

都是因為自己……都是……她害的……

「阿斯蘭……」

「讓我、睡……一下……」

拍拍她一頭燦爛金髮，藍髮少年牽起溫和微笑，任憑黑暗佔襲思考，緩緩闔上眼簾。

沉睡感覺遠超過身上疼痛，他現在只想閉眼休息。

等等醒了，卡佳里也不會再哭了。

那就……睡一下……吧……

──卡佳里，沒事就好。

「阿斯蘭!!」

不行……卡佳里抬首，小手輕搖他身體，試圖要他清醒別散去意識，一陣搖晃，前者卻已昏睡過去。

「阿……斯蘭……嗚……」

垮下肩，沒了力量治癒的她無助地哭泣，卻不放棄任何一絲機會，讓那微弱同自己眼瞳般的色彩維持於掌心之中，輕蓋在他傷口上。

只要是一點也好，能救他，求他醒過來……

這種感覺，是絕望嗎……?

顫著身子，深怕他永遠不會張開眼睛，永遠也沒辦法在看到自己所喜愛的深綠溫柔雙眸，還有他的微笑……

不要、不要、不要!!!

身後有人輕拍她肩頭，在她還沒反應過來，一股力道將她輕扯開他身邊。小貓嗚地一聲中斷治療，眼前棕色長髮女子取代她的位置。心急的她又想向前，另一隻手卻抓住她，粗魯地讓她無法如願。

「放開我，阿斯蘭他……」會死的!!她不要他……

掙扎，啜泣斷斷續續地，說出的話也含糊不清，拉扯力道比不過已經緊握住自己手臂的銀髮男子。

「KUSO!!不准再過去!!」

女友已上前與她交換，應該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本身為縱幻的學弟擁有平常人所沒有的復原力，受了一點傷不至於死亡。伊薩克對著金髮人兒喝道，手腕力道加重不打算放開。

「阿斯……」

「給我休息!!剩下的交給詩河處理!!」

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好像學弟註定沒救了。現在她的力量使用過度，再不阻止她，先死的會是這小鬼!!

「不要……我……」

「那小子死不了!!妳KUSO的給我冷靜下來!!」

該死的!!這隻野貓從來沒一次安靜乖乖聽他說話，這次他一定要她閉嘴照做，再吼一聲。

「再反抗，我會把妳扔出去!!」

嬌小身子因他的威脅明顯僵直，卡佳里停止掙扎，啜咽著以手背胡亂抹去臉蛋上淚痕，忍住氾濫水漬。

──很好。

放開握住她手臂的大掌，銀髮男子退一步，身後拉克絲及煌連忙上前安慰。

「他會沒事的，小卡。」

將小貓臉上髒汙和又偷偷滴落的淚珠一併擦乾淨，拉克絲輕聲安撫，煌則伸手拍拍她從方才就開始僵直的背部。

伊薩克威脅她不能哭，阿斯蘭不希望她哭泣，可是……

可是……

她辦不到……忍不住……一想到阿斯蘭……

「嗚……拉克絲……」

視線模糊，卡佳里哽咽地伸手撲進眼前粉色長髮少女懷裡，尋求現在唯一讓自己能夠發洩的地方──

「嗚哇啊啊啊啊啊──!!!」

酸澀泛紅卻止不住淚珠的眼，淚水滿佈的小臉，琥珀眸子除了悲傷難過，還有一種複雜且意味深長的情感充斥著。

害怕他離她而去，害怕著自己背負隱藏的能力，害怕著……因自己的關係傷害四周週遭的朋友。

無，一個不存在的事實。

因為這樣，創造自己的地方，用盡任何手段想消滅由那兒逃離的她，也因為不擇手段，波及到自己不願讓他們與自己有所牽連的朋友。

她知道，是自己自私思想驅使她找到可能會存活下來的希望，自私地……想繼續活下去。

想活下去。

所以，她找到了他，盡全力保護自己的藍髮少年。

──阿斯蘭……

但自己從來沒有認真想過，希望他不要離開她，希望他不要受傷，那自己是不是應該遠離他，才會換得他一般平常學生的日子?

這選擇，待在他身邊要他保護的選擇，真的，正確嗎?

追殺自己的靈立，一次又一次，似乎刻意傷害她身旁保護她的他，雖然目標為自己，但不能否定的，只要繼續逃亡，繼續躲避，大家會因她而備受牽連……

不存在的事實，歸於不存在。

她是虛無，被創造出的事實也是事實。

擁有黑羽對自己所說，其實並無錯誤。

她是無，虛無。不管最後會不會回歸於永恆……

這事實不會有所改變。

可是姊姊那句具有意義的話……又代表著……什麼?

混亂與不解，還有更深的疑惑，於心底盤旋不去。

存在與不存在，定義為何?

而她，真正屬於的，是什麼?

──那答案……又在哪裡?

拉克絲的輕聲安慰環繞於耳際，淚水止不住地持續滑落，放聲大哭的她，只是哭著、哭著、哭著。

沒有任何意義地流著淚，只是想將所有的情緒全部發洩出來。

那內心的難受，氣息擴散至流動的微風中，隨著那蔚藍，那暖流，擺盪著。

──久久，未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街道遠處，殘垣瓦礫上方，黑髮少年俯身蹲靠於牆邊。身上多處擦傷和撞傷，較嚴重的額際傷口淌泛鮮血，血水順著臉頰陣陣滴落，他卻不急著擦拭，火紅血色雙眼著急地看著在自己懷中劇烈掙扎的金髮少女。

「史黛菈!!!快住手!!!」

他大喊著，緊緊抱住她阻止她想往前衝的慾望，但她的力氣絲毫沒有減少的打算，反而更為強烈。

「不…不要……」

喃喃自語，眼角泛流淚水，史黛菈像是完全沒有聽到身後少年的聲音般，試圖掙開他，試圖往剛才敵人的反方向逃離。

「會死的……不要…會死的……」

「史黛菈!!」

當他抵達這兒時，戰鬥已接近尾聲，屬於自己的虛無被那名背叛者擊敗，褐髮紫瞳少年一臉平靜地準備離去。

見著她奄奄一息地倒於地面，他生氣地與他展開纏鬥，但不到多久，對方精湛的搏擊技巧及力量分配使用，直接宣告自己根本沒有勝算，處於劣勢的他最後也得敗下陣來。

他的實力比不過他，一名背叛者。

或者是說，原本靈立第一隊隊長，成為了敵人，是靈立的自己也只能被他牽制，完全沒有任何反擊機會。

擁有力量的他不該是這樣的，不該放手讓敵人逃走。

如同當初沒有力量的自己……

內心地忿然與不甘心，少年一個拳頭用力揮向敵人背對著自己的背後，下一秒只感覺自己的身體被某個力道三百六十度大翻轉，然後與地面接觸，上方的敵人正看著自己。

『知道自己的能力在哪兒，就別輕舉妄動。』

他不帶感情地吐出這句忠告。

『要不然，死的會是你自己。』

死。

死………

聽見這單一的字詞，後頭原本已沒辦法動作的金髮少女，突然瞪大桃紅雙眼，小嘴開始發出一連串痛苦呻吟，雙手抱住小腦袋，全身劇烈性顫抖。

──死，會死……所有人都會……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年聞聲回首，火紅也睜了老大，不管身上疼痛奔至她身邊，敵人趁這時，轉身離開，他也沒有其它的心思去阻止他。

史黛菈討厭聽到這個字，每次聽到這字就會像抓狂似地拼命往前跑，往前殺，連自己身在何處都不曉得，腦中只想著攻擊，及殺人。

「會死的……史黛菈會死的……真……」

顫抖持續，他只能盡力以手臂圈住嬌小卻有著強大力氣的身子，咬牙。

「史黛菈，沒有人會傷害妳，沒有人會死!!!」

現在要等她冷靜下來，他不能讓她去和敵人送死。

「會死……」

「真會保護史黛菈!!!」所以快點安靜啊………

懷中身子一僵，強烈掙扎動作倏地停止，史黛菈怯怯地回首，淚眼迷濛地看著抱住自己，投以自己關心及著及眼光的黑髮少年。

他會……保護她……?

「真會……保護……史…黛菈………??」

重複他方才說的話語，金髮人兒輕聲以抖動的語氣小聲詢問。

「嗯，真會保護史黛菈。」

再次的肯定，少年不厭其煩地，篤定地再次回答她。

「我會保護妳。」

保護……不會死……

她不會死。

真會保護好她。

──不會死。

收停淚水，史黛菈看著他，露出虛弱安心的微笑，像是知道自己不會有事之後，兩眼一閉，身子虛軟倒進他懷裡。

「史黛菈……」

連忙安穩接住倒下的嬌小的她，發現她只是過度激動而昏了過去，頓時鬆了一口氣。

好在，她有呼吸，要不然他不知……該怎麼辦。

少年輕聲喚著失去意識金髮人兒的名字，手掌撥開掩蓋她前額的髮絲，動作包含溫柔與憐惜，紅瞳中情感漸漸軟化。

某一天平凡的日子，原本平凡的他，在縱幻闖入家中殺害的父母親及妹妹時，就已被徹底摧毀。

他沒有未來。

在那天之後，已經沒有希望地存活於世，隨後趕到並處理現場的靈立發現自己為唯一倖存下來的生還者，將他，領進了隊伍之中。

那時，沒有力量，無力保護任何人。

渴望，擁有力量。

──「你有著其它靈立所沒有的更深層恨意，將恨意及悲憤轉為力量吧。」

他給予了他力量，認定了他。

認定了他，讓他，找到未來。

衝著這句話，加上給予的肯定，他毅然決然加入靈立，依自己的感覺，選擇了眾多虛無之一的她，並順利與之融合，成為他們的一份子。

──消滅所有縱幻，任何人都無法阻止他。

這是理念，自己的理念，握有力量現在的自己的理念。

他能拯救其它人，他，不再是無力的自己。

不過這次……不了解第一隊隊長突然在出任務期間叛變，脫離他們，等於為縱幻。

為何會選擇成為縱幻?縱幻的都應該死啊……

最糟的是，自己贏不了他。

「真。」

冷靜包含冰冽的語氣由上方喚了聲，黑髮紅瞳少年視線向上，金髮年輕人滿身是傷卻被深藍所環繞，站在自己面前，身後跟著的紅髮少女，異形左手轉回了原形，默默地站在一旁。

連眼前的他都受了傷，想必，這次任務失敗了……

他沒有按照命令抵達支援，應該也會被懲罰。

「史黛菈受傷，我沒辦法趕過去。」

對望他冰冷藍眸，真說出理由。

「……我知道。」

除了這原因之外，沒有其它事情可以讓真違抗命令。第一次決定帶他回靈立那兒的是自己，真所擁有的個性他不會不知道。

「現在縱幻其中一人受了重傷，至少任務完成了一半。」

這次，就先暫時撤退吧。交差期限離現在剩下四個星期，有的是時間調養身體，繼續獵殺計畫。

下次，沒這麼簡單輕易放過他們了。

「雷，那……」

喊住金髮少年，真想問他接下來如何打算，但他像是知道他會問些什麼，打斷他的問題給予答案：

「找地方休息，按兵不動等我指示。」

瞄了一眼身旁站著的紅髮少女，他稱之為〝四號〞的虛無實驗體。眼底充斥的殺意嗜血並未褪去，不過奇怪的現象則是，不符合情緒指令地，兩道淚水不受控制地無聲持續滑落。

──實驗體狀況不太穩定，他必須將她帶回去調整，抹去不該存在的情緒及影響前者的任何記憶，順便想上頭報告這次戰鬥情形。

「我回去一趟，幾天後命令會下達。」

「……嗯，知道了。」

雷左手舉起，湛藍自動扯住上方屋簷，一收一抽將他身子帶上頂端，身後實驗體見狀，也隨著他的腳步一同離去。

真靜靜地佇立於原地許久，而後橫抱起懷裡的金髮少女，轉身鑽進暗巷裡。

留下的，零碎殘垣斷壁，無數零星火花散開，點點燃燒。

燃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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