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黑翼

第二章

無限遐想與等待
在天空染成血紅時破滅
決心找尋生存之道
意義為不平凡中所擁有的平凡價值
了解存在為何理由
那股意念最終
始能永久長存

──逃…快點逃跑……

再度與他面對面，那股令她懼怕的殺氣讓全身根本不聽使喚，只能像木頭似地動也不動站在他面前。

煌，那名紫瞳少年，微微向她露出溫和笑容。

下一秒眼神變換，紫瞳閃了一下，用力一揮左臂，藍色光芒如蟒蛇般竄出，卡佳里再退幾步恢復手腳活動能力往後一轉拔腿就跑，但攻擊來得太快太急，起步較慢的她還是被兩道光芒劃過背後，鮮血染紅背部衣物。

「嗚…」

忍痛繼續奔跑，完全離開詩河倒下的草坪附近，在後一秒她往反方向順著坡度爬上另一座草坪山丘旁，並鑽進山丘邊的樹林裡。

──「假如…再遇見〝他〞…不要硬撐…只管逃…」

阿斯蘭離開前對她所慎重交代的事，在這一刻回蕩浮現於自己有些混亂的腦中。

──「…知道嗎?打不過就逃…逃到我身邊…找到我…」

她沒有忘……阿斯蘭要她做的事情，要她避免的事情…

──「我會盡全力保護妳。」

她沒有忘，她答應過他。

──可是…可是……

內心猶豫不決，她好怕…他會像姊姊一樣……

當她逃到他身邊，紫瞳少年一定會傷害在她四周所有的朋友，他們會像詩河一樣，無緣無故被受牽連。

不行，這種危害朋友的事情…危害他生命的事情…她…辦不到…

她僅能做到答應他的最後一件事。

──不使用力量…不讓阿斯蘭為了她發動傷害人的力量而生氣…

撥開眼前層層樹叢，不顧一切地向前衝，她知道紫瞳少年還在身後追著她，憑著自己腦中共鳴疼痛程度判斷追兵距離，步伐加快。

就像回到當初逃離那兒時一樣的情景，她跑，他追。由背部淌出的鮮血地落至奔跑的地面，拖曳成一條冗長的紅色道路，在後方追趕的煌左手一抽，比先前多出兩倍的天藍色澤光芒閃現，全數往金髮人兒背後攻去。

聽見從後方而來的聲響，聞聲回首，側身躲避攻擊，卡佳里靈巧地閃開幾十道致命光芒，沒想到…

碰!!!!

第二波緊接在後，她來不及閃避，嬌小人影隱沒於光芒中。

一聲巨響煙霧瀰漫，藍色光芒籠罩煌眼前位置，塵土飛楊，十幾棵大樹被力量波及攔腰應聲斷裂，收手停下腳步，煌的褐髮因強風吹拂而顯得有些凌亂。

漫天沙塵隨著天藍光芒漸漸消散，與灰濛濛的天空混合為一體，原本灰暗天色更黯淡無光，金髮人兒身影慢慢地因煙霧散去顯現於少年面前。

光芒分裂成四、五道尖刺固體，分別直直貫穿卡佳里右肩、腹部與左大腿，右肩還連續正中兩道，貫穿固體末端沒入一棵大樹樹幹上，將她定於樹幹旁動彈不得。

身上數不清、深淺不一的傷痕正泛著鮮血，三處極為嚴重的貫穿傷更是湧出大量鮮紅液體，滴落沾染她所穿的襯衫與地面草地。

──好痛…

全身除了劇烈疼痛之外，再也沒有其它感覺。伸手想將卡在自己身上的武器拔除，但卻又使不上任何力氣。肺部像是忽然被人抽乾一般呼吸困難。

以僅存力量微抽著氣，充滿光彩的琥珀雙瞳開始渙散，被有些深褐混沌色取代。

「嗚……」

每抽一口氣，就感覺體內血液由傷口流失一部分，動不了，跑不掉，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靈立緩步走近自己，佇立於她面前。

些許悲傷與複雜浮現在煌如紫水晶般雙眸中，他望著已無能力反抗、被自己重創的她。

這次因眼前獵物沒有像之前一樣發動反擊而使他輕鬆獲勝，並在反蝕作用開始前就將她擒獲。

「結束了。」

他不明白她為何不反擊?雖然心中存疑著，但還是依照自己的意思以單手扼住她的頸部。

卡佳里反射性抵抗，無力的左手卻只輕輕推了一下他的手腕，而後又緩緩垂下。

她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再去垂死掙扎…

──痛…

陷入不清楚的意識中，琥珀雙瞳出現混沌色澤，痛苦的眼神往煌身上凝望。

以往準備要被靈立處理掉的獵物應該都會極力反抗，他以為她，跟其它虛無是相同的；可是這一次，她卻連體內力量都沒發動，更別說是對他反擊，她只是閃躲他的攻擊光芒，絲毫一點對他的敵意也不存在。

煌疑惑回望著茍延殘喘的金髮人兒，根本不了解她為何不再反擊原因。

為什麼??

箝制住她頸子的手掌略為鬆動了些。

為什麼??

她只是逃跑，並沒有對他發動力量攻擊回來……??

獵物所作的舉動令他的內心顯得有些猶豫。

意志…在掙扎……

這種〝無〞，他該…消滅嗎?毫無威脅力的〝虛無〞……對他來說……

──對他而言…對自己而言……

……他……他…自己…

「煌?」

一道溫柔女聲向心電感應般地直接傳至他腦中，拉克絲有些疑惑他的突然停止，出聲輕輕喚了一聲，喚回他的思緒。

中斷思考，中斷猶豫。中斷…所有不應該思考的念頭。

為何他會站在這裡?是為了…是為了…

──他的…拉克絲…

只要其它〝無〞存在著，那拉克絲也只能算是〝無〞……

曾經立過的誓，他的理由。這是他成為靈立的理由。

──不能忘記誓言，消滅所有〝無〞的存在，讓拉克絲脫離〝無〞的存在…

那其它事情，還有什麼值得好考慮的?他下定過的決心，不是嗎?

疑惑退去眼底，手掌回復原來力量。

他，不該游移不決。

另一隻手附於卡佳里胸口左肩胛骨附近，拂開擋住寶石的襯衫衣襟，與她眼眸相同顏色色澤的石子閃爍淡淡金光裸露於他眼前。後者驚覺他的意圖，原本不再掙扎的她不顧自己傷口失血有多嚴重，使力掙脫他的手掌牽制，想逃離他。

無奈身子右半邊被光芒所刺穿固定，完全動彈不得，金髮人兒體內鮮血持續湧出，從大樹枝幹上順流而下，兩人周圍草地灑上怵目驚心的血跡。

痛苦喘息呻吟，眼神混沌中出現畏懼和害怕，劇烈動作讓傷口血液流失得更為快速，疼痛佔據全身，在眼眶中打滾的晶瑩淚珠禁不住忍耐一滴一滴順著卡佳里沾染血汙小臉滑落。

──力道…好強…

煌為了防止她掙脫，手腕力氣不自覺地加重。她的力氣根本比不上他……

──她要被…消滅…被處理掉…

小手只能握住他的手腕，再掙扎幾下發現徒勞無功，怎麼用力也沒辦法扯開勒住自己頸部的力道，卡佳里放棄抵抗。

──這次…逃不過了……

放下開始失去溫度的左手，琥珀色雙眸疲憊地緩緩闔上。

「…阿斯……蘭…」

輕咳幾聲，因失血過多，已經快要無力說話的她，毫無血色的唇瓣微微蠕動，勉強地擠出唯一幾個字。

唸著她熟悉的名字…會換來安心…恐懼會退去一點…

──他的名字，那是她第一次開口學說話時所學會的第一個人名。

一陣陣寒意籠罩全身，眼前黑暗湧上，視覺逐漸模糊。

──想見他，她好想看到……那令她覺得安心愉快的溫暖笑容。

阿斯蘭……

──她沒有聽話…沒有做到答應他的事情…

他應該…會生她的氣吧?

──對不起…

想見他，可惜…沒機會了…

「對不起。」

眉心微擰，煌看著卡佳里失去反抗意志，放棄掙扎，他不知不覺脫口輕聲對她說出這句。

雖然他認定她是〝無〞，但畢竟自己要親手扼殺一條生命，內心對眼前即將被消滅掉的人兒感到宛惜。

她跟拉克絲一樣，有著人類意識與獨立思考能力，也具有人類的感情。但為了讓拉克絲脫離〝無〞，他必須…依命令將〝無〞全部殲滅。

靈立，是讓不具有價值的靈魂無立足空間的餘地，斬除一切不屬於世上的存在。

找到了卡佳里胸前寶石的正確部位，手掌置於目標物前方，天藍色澤光芒綻放，強大光亮形成氣刃狀。

煌瞄準目標，準備一擊收拾掉獵物，左手一個突刺，刃肩見狀就要落下──

「──混帳!!!住手!!!!」

一道低沉磁性的怒吼聲由右方樹林內傳出，令煌的攻勢遲疑一下，下一秒一股外力直接揍上他的側面，煌偏離原先位置，那力道大得讓他連連後退好幾步並與卡佳里拉開一段距離。

是誰打斷他的攻擊??

煌站穩腳步，少許血液沿著臉頰直流，撫住自己額頭察覺受了輕傷。抬首，紫瞳內充滿著不可思議直盯著在他面前出現之人。

是他。

如湖水般碧綠深遂雙眸，眼底情緒是前所未有的怒氣，對上他的紫眸。

一路奔跑而來以致於一頭深藍髮絲略顯凌亂，他擋在他面前不讓他有機會再次接近自己身後的金髮人兒。

上次連躲過拉克絲所有攻擊的平凡人，再度與他正面交鋒。

──阿斯蘭、薩拉。

望著窗外灰濛濛、烏雲密佈的天空，無意義轉動手中原子筆，教授不高不低有些乏味的音調回蕩於耳旁，坐在最後一排靠近後門的阿斯蘭盡力專注於課堂上頭。

剛才結束兩堂選修機械理論，接連下來是第三堂化學概論。三堂課是連續的，所以他沒辦法抽空回到宿舍。

順手抄寫教授所講的幾句有關混合模式化學方程，將筆在空中擲了一圈半，再準確接住。有股說不上來的煩躁徘徊內心中。試圖忽略它，他微擰俊眉繼續寫上筆記。

從來沒有這種感覺…這是他第一次那麼期盼課堂結束，那種心情…就像小學生一般。不知道是第幾次，綠眸視線瞄向放置於黑板上方的時鐘。

離下課還有二十分鐘，時間過得可真慢。

輕嘆口氣，硬是壓下內心奇怪感覺，眼神輕瞟往窗外移去。

天空呈現灰黑色，烏雲聚集，教室光線因外頭氣候不佳變為陰暗。

──快要下雨了吧?

從外面天空色澤判斷，加上窗外飄進來充滿悶濕又含重水氣的味道。嗅到那股不太好聞的霉濕味，阿斯蘭煩躁心情又更重了些，頭腦開始胡思亂想。

已經超過兩、三個小時沒去看卡佳里了…離去前強迫自己不要去看因為他要離去而捨不得的琥珀色雙眸，現在想起來…自己是不是太絕情了些?

她會乖乖的，會聽他的話，可是…又不忍心…

不，不能這麼想…假如不適可而止，那他現在絕對不會坐在這裡上課了。

將卡佳里托付給詩河照顧，他是放心許多沒錯，學姊也保證會保護好她…

抓抓自己深藍色髮絲，阿斯蘭有些壓制不住自己情緒。

從第一節上課到現在，內心除了煩躁之外，有另一股他想忽略的感覺正持續往上竄升，這也是讓他上課心神不寧的原因。

胸口悶疼，就像是心被人挖空的一角，這感覺跟那天詩河步出房門，他上前詢問卡佳里傷勢時相似。

──該不會……出了什麼事了吧??

他不想、也不願去相信自己的直覺，可是一連兩次不好的預感卻都變成了事實，左手握拳有些顫抖，鎮定情緒，告訴自己別再思考下去。

──沒問題的，詩河會好好照顧她…

在自己離去前，那充滿笑容高興地答應他的金髮人兒小臉還鮮明印在他腦海中。她答應他會聽話，看見敵人知道要逃跑，逃到自己身邊。

他可以保護她。

──沒問題的。

再一次安撫自己，一切都能安然無恙，握拳的手因壓制心中不舒服感覺逐漸放鬆，阿斯蘭手持原子筆，準備平靜心思回到課堂上──

「喂!」

極小卻清晰的叫喚聲清楚地由後方傳來。

「阿斯蘭。」

他回首轉移注意力望向身後門邊。

一名皮膚黝黑的金髮年輕人以半蹲姿勢壓低身子，從教室後門探頭並向他招手。

是迪安卡。

俊容有些驚訝也有些疑惑，阿斯蘭轉過上半身，綠眸透露遲疑地回望他。

這一節他不是有課?他來這裡作什麼??

「過來!」

迪安卡用唇形向他空喊，並沒有發出聲音。

雖然覺得奇怪，阿斯蘭微蹙劍眉，但還是趁前方教授不注意時快速離開座位，同樣壓低身軀到達迪安卡身旁。

「作什…」

末音還來不及出口，迪安卡一記手肘將他拐出教室外，二話不說帶他走向教室遠處轉角。

「學長?」

不明白他為何這樣做，隨他的腳步於轉角停下，阿斯蘭一臉問號弄不清楚狀況。

只見迪安卡對著轉角處吹了聲口哨，銀髮男子臉色凝重走出通道另一頭站在兩人面前，看來心情不是挺好。

「伊薩克，你還好吧?」

迪安卡看他臉色好不到哪兒去，銀髮男子因他的問話冷瞪他一眼。

──到底怎麼了??

「跟我走。」

伊薩克說了一句掉頭就走，步伐又快又急，迪安卡朝阿斯蘭聳了聳肩，起步跟上。阿斯蘭見狀也連忙追了上去。

與迪安卡並肩朝走廊盡頭快步而行，他們越過一間又一間教室，眼前伊薩克愈走愈快，完全將兩人拋在後頭。

迪安卡吁了一聲，拉住阿斯蘭衣服似乎催促他走快一些，阿斯蘭也只好照的他的意思加快速度，內心充滿疑惑不解，他望著抓著他的學長。

「學長，為什麼……」

「出事了。」

打斷他的問題，迪安卡直接講答案，而這回答更讓他一頭霧水。

「什麼……??」

誰出事了?在思考的同時，原本已壓抑下的不好預感再次籠罩心頭。

「詳細情形待會兒再說明，反正先跟著他走就對了!」

其實他也不清楚伊薩克要作什麼，剛剛上課期間坐在自己左前方的他忽然站了起來，嚇壞了全班人及正在教課的教授，當然也包括他在內。那時他發現伊薩克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正想問他原因，他卻跟教授說他身體不適，然後揪著他一起離開，並叫他把阿斯蘭帶過來和他們會合。

誰知道他在搞什麼!?依伊薩克臉色來判斷，迪安卡認為是不好的事。

三人步出教學大樓，伊薩克往草坪那兒走，離開道路追著他的腳步，阿斯蘭趁機會觀察四周景物。

這裡是平常時期學生往來最少的區域，也是通往女生宿舍的唯一捷近，等等一定會經過草坪正中央的自然湖。

假如他沒猜錯，伊薩克的確是要去女生宿舍沒錯。

但…這時候要去那兒幹嘛?難道要提前去找學姊?

眼前的身影就在此時倏地停下腳步，正在思考的他煞車不及一頭撞上伊薩克背部，迪安卡靈機應變與他們保持兩小步距離避免全部人撞個正著。

「對不起…我…」

向學長道歉，他已經有心理準備很可能會被他瞪，不過前者好像沒這打算，高大身軀僵直望著前方不出半點聲響。迪安卡從他們身後探頭，視線跟著伊薩克落在同一地方。深紫眸子一時間瞪大，他微張開嘴。

「這…」

他們為什麼這種表情?阿斯蘭看兩名學長表情有異，也跟著探頭觀望。

草坪中央自然湖旁，倒臥一個熟悉身影

那人看起來就像是……

──詩河學姊!!!

阿斯蘭同樣瞪大綠瞳，喉頭好像有東西梗住般，心中不舒服感覺擴大，發不出任何聲音。

「KUSO!!!!」

爆吼一聲，銀髮男子氣急敗壞地朝那方向迅速奔去，於詩河身旁停住俯身蹲下。單手輕將她扶起，大掌按住她額際流著鮮血的傷口，並查探她的鼻息。

迪安卡抓著正呆愣的阿斯蘭圍上前詢問：

「有沒有怎樣??」

看著失去意識倒於伊薩克懷中的學姊，阿斯蘭腦中一片混亂，所有事情全部絞在一起。

──學姊被人攻擊，昏迷不醒……

「還有呼吸。」

伊薩克放下手，像是鬆了口氣回看兩人。

──那卡佳里呢?

綠眸顯露著急，四周張望著，阿斯蘭到處尋找那抹金色人影蹤跡。卻不經意瞄到遠方草坪上的一物品。

那是……

物品引起他的注意，阿斯蘭走到東西前方，彎身將它拾起。

凝視著從草坪上拿起，在自己手上沾染些許草漬與髒污的棒球帽，腦中混亂轟然變為一片空白，四周所有聲響，在這一刻像是忽然消失一般，寂靜無聲。

「喂，阿斯…」

迪安卡從後方追上，想叫他回去幫忙，但一到他身旁看見他手中拿的物品時，整個人也愣住了。

「這是…我的…」他借給卡佳里戴的帽子!!怎麼會掉在這兒!!?

不理會學長的問題，低頭俯瞰被撿到的物品原地。

草坪上，一點一點刺眼鮮紅印入眼簾，視線上移，阿斯蘭面容沉重將棒球帽一把塞給身旁的學長，沿著那條他所發現的、不太明顯的痕跡走。

血跡…

他能肯定，這是鮮血，還是不久之前的。

──有人受傷…走這邊是因為要遠離詩河…

混亂的腦內循著線索推論，阿斯蘭不想去想那血跡為誰的…但…

怎麼判斷，都是他不願去接受的結果。

──卡佳里被靈立打中…然後逃離詩河身邊…

當初她也是以力量逼退自己讓自己遠離她，不讓他被受牽連。他知道她的用意，明白她，不想連累任何對她好的人。

──她受傷了。

一想到草坪上斑駁血跡是金髮人兒所留下的，心中微擰有些呼吸困難，獨自一人向前加快腳步，阿斯蘭往前追著。

紅色蜿蜒，血跡滴落草坪一路延伸至遠處，拳頭緊握，阿斯蘭開始奔跑爬上草坡，繼續跟隨唯一一道可能找尋得到她的道路而去。

──被紫瞳少年追殺，她會逃到哪兒去?

轉首尋找周圍血跡路線，但痕跡卻在他所站的腳邊終止。

內心萬般著急，阿斯蘭望著那條中斷消失的鮮紅末端，輕蹲下，右掌撫過草地，闔起眼眸冷靜一下自己的心緒，同時深呼吸一口氣。

──著急也不是辦法，冷靜。

假如再慌亂下去，說不定以這唯一線索也沒辦法找到她，他不該自己先亂了手腳。

──會沒事的，她一定能……

猛然地一聲巨響，震得耳膜隱隱作痛，聲音打斷他的思緒。阿斯蘭回首看向身旁樹林內，參差不齊的樹枝縫隙中，隱約可瞧見有些刺眼的天藍色光芒。

──在那裡!!

想也沒想，直接闖入枝葉茂密樹林內，隨著光芒閃現方向直奔。天藍光源離自己愈來愈近，直到他衝出樹林。站於一片茂綠圍繞的空地上，那名紫瞳少年身影出現自己眼前。

少年單手壓住全身是血的金髮人兒，藍色光澤凝聚於左手掌形成尖銳刀刃，對準卡佳里胸前寶石正準備攻擊。

綠眸染上怒意，佔據原本平靜下來的理智，阿斯蘭毫不遲疑地衝上前，在他還沒動作之前一拳往少年頭部揮了過去──

「──混帳!!住手!!!」

那一拳逼退少年攻勢也同時放開了卡佳里，阿斯蘭擋在少年面前，滿臉怒氣怒瞪著眼前算是敵人的人。

微晃了一下身子捂住受傷的頭部，少許鮮血於少年額際泛出，抬首，紫瞳中有著不可思議，與他滿為怒火綠眸對上。

也許是第三次見面，阿斯蘭打從心裏並不畏懼他，即使他擁有奇特力量也一樣。

「阿……斯…」

微抽幾口氣，她聽見了那令自己安心的聲音，緩緩睜開原本已經疲憊閉起的雙眸。

──她…在作夢嗎?

雖然沒辦法看清眼前景物，但剛剛由自己前方傳出的熟悉聲音的確是他沒錯，她感覺得到那氣息…心中懼意明顯地退去了一些。

──是…幻覺還是……真實?

「阿…斯蘭……」

──阿斯蘭……

沾染血污小臉往他所站的方向望，小聲喚著他的名字。

──「我會盡全力保護妳。」

她相信…他對她的承諾…

──他會…保護她…

微弱叫喚飄進阿斯蘭耳邊，名字主人回首望向音源處，見著多處重傷奄奄一息的金髮人兒被光芒固定在樹旁，原本充滿怒氣的綠瞳瞬間瞪大，著急地伸手想將貫穿她身體的光芒拔除並放她下來，但站在阿斯蘭面前不到幾步的紫瞳少年在這時雙手用力揮出，阻礙他所要做的動作。

天藍色光澤竄上，直接擊中阿斯蘭右肩和頭部，後者身體往後一飛咚地撞上另外一棵大樹樹幹後隨即滑下，跌坐於樹幹旁。

「休想得逞。」

才到手的獵物怎可輕易放走?

假使沒完成任務，他和拉克絲都會受到處罰。

無論如何一定得消滅目標，即使殺了無關緊要之人…

煌冷眼望著微垂首的他，紫瞳中出現一絲正經。

剛剛是自己大意，才會讓這名普通的平凡人給打中，那只是僥倖，而這種事是不會再犯了，他得快些處理掉獵物才行。

攻擊雖下手狠重，但也算是對他仁慈，要是其它靈立來執行任務，眼前的深藍髮色男子早已斃命。

──用了五成力量擊退他，他絕對站不起來。

紫瞳視線重新回到金髮人兒身上，認定阿斯蘭不會繼續阻撓他，不予理會。

「阿斯……」

模糊不清的熟悉身影伴隨一聲悶響消失於自己面前，想到他身邊待著卻又無法做到，在無意間又扯動身上傷口，引出更多鮮血流逝，低聲啜泣，充滿淚水的混沌雙眸望著靠坐於樹邊垂首的身影，眼睜睜看著靈立再次走近自己。

「嗚……」

那股牽制住頸部的力量重新回到原處，煌單手扼住她。

阿斯蘭垂首咬牙，光芒擊中的傷處湧出鮮血，血液由頭部順著俊氣面容順流而下，強大的力道讓他劇痛到一時間沒辦法控制身體行動。他只能靠在樹幹旁，等著疼痛和衝擊力道的暈眩暫緩下來。

──這一點傷…根本不算什麼…

憑著一股堅定意志力，左手伸直扶住枝幹，身子搖搖晃晃地緩緩站起，抬首。綠眸中的情緒依舊沒變。

「放開…卡佳里…」

──他向她保證過，一定會保護她…

「放開她!!!」

從身旁傳來的聲音使得煌轉頭移開視線，當他看見阿斯蘭雖然受了傷卻又站直了身子由地面爬起，一抹驚訝微微浮現在紫瞳中。

他為何…能再度站起??他不是應該被光芒打昏了嗎?

見紫瞳少年並沒有因他的警告而退離金髮人兒身邊，阿斯蘭牙一咬，不知從哪來的推力讓他有勇氣朝他衝去，右手握拳又是一記。

但煌這次卻看準了拳頭落下的地方，右腳往後退了一步再側過身子，輕鬆閃過這一拳，左臂揮出光芒閃現，兩道天藍光澤在阿斯蘭身上留下血痕，力道大得使他連退了好幾步差一點跌倒。

還來不及站穩，煌左臂反轉重重一擊，再一道光芒正中胸口，高大身軀往後一摔，阿斯蘭跌回原位。

「別跟我作對，不然我連你一起處理。」

輕聲吐出這句，語氣內有最後警告意味，藍色光澤漸深，圍繞在他四周，似乎在保護著他。

阿斯蘭狼狽地坐於地面，受到攻擊的傷處麻痺到連自己都沒知覺，綠眸視線定於紫瞳少年身上。

從剛才到現在，煌只用了左手就輕鬆地讓他沒辦法招架，右手絲毫沒有鬆開的跡象一直抓著卡佳里，他根本接近不了…

──可惡!!難道他真的沒辦法……

藍光會幫助他攻擊和防禦，他輕易閃過了自己的拳頭，可見第一拳打中他的側面只是偶然。

兩人實力差距懸殊，他自己知道的。

──疼…

扼住自己的力道她掙脫不了，阿斯蘭的怒吼聲又再次傳進漸漸無法思考的腦海中。已大量失血的卡佳里因劇疼和籠罩全身的寒意落著淚，血液流失令抽氣速度微弱，帶淚的琥珀眼瞳緩慢闔起。

煌的視線只注意到阿斯蘭身上，完全沒瞧見被自己壓制的金髮人兒有異狀。

「快點放開她!!!」

看見全身鮮血的她逐漸陷入昏迷狀態，阿斯蘭心急地對煌大吼道。身子一傾，不管有沒有效，拳頭緊握再一記!!

──他不能放棄……她…

他向她保證過。

為什麼他不聽勸告?他實在不想傷害與任務不相干的旁人，但眼前的深藍髮男子三番兩次持續以手無寸鐵的單薄力量反擊他，他不得不還手。

他這麼想保護她?

心中有一股不舒服卻悲哀的心緒油然而生，煌試圖忽略，左臂上方藍寶石閃耀，圍在自己身旁光芒全數瞄準阿斯蘭身上多處要害。

他不想認定自己心中的感覺，在面前的阿斯蘭是為了保護重要的事物，一次又一次站起來。

他跟他，也許是相同的。

可是……

他是靈立。

──他要讓拉克絲成為不是〝無〞的存在…

是他敬酒不吃吃罰酒，怨不得別人，浪費自己寶貴的性命。

一個動作，猛然一揮左臂，這次他不再留情!!

拉克絲的力量，快如風，斬如風。

──轟隆!!!!

巨響伴隨著遠處瞬間落下的悶雷與閃電，灰黑色澤混雜於烏雲密佈的天空。

煌杵於原地不動，藍光環繞的手臂平舉著，地面因他的力量炸穿了一個大洞，表面焦黑一片，原本朝他衝來的人影在自己面前消失。

紫瞳內充滿訝異情緒，同時感覺右手臂牽制住的獵物在阿斯蘭消逝身影時的那須臾，一起失去蹤跡，留下的只有卡佳里受重傷而灑於樹幹上的鮮紅液體。

──那陣與他同時伺起的強風，是什麼??

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他方才…看到一抹銀白色物體攫住阿斯蘭身子和手中的金髮人兒，而後與他擦身而過，落地在他身後。

緩緩回轉身軀，映入眼簾中，在自己身後的人多了另外兩個，而最前方所站著的銀髮男子面無表情的回望著他。

──相同的感覺……

如豆大般的雨水在又一聲悶雷後一滴、兩滴，接下來傾盆而下，煌微擰眉心，淋濕棕髮末端滴落水滴，左手握拳。

「讓開。」

又一個妨礙他執行任務的，再不聽勸告，他會大開殺戒，絕對!!

銀髮男子並沒有照他的話做，反而因他這句話緊鎖眉頭〝KUSO〞了一聲，轉首望著蹲在地上懷中抱著金髮人兒的阿斯蘭。

不顧自己性命傻愣愣地往前對著光芒衝，閃過兩道攻擊後躲避不及，原以為死定了，倏地一股力量將他往後一提躍過紫瞳少年身邊，後一刻他人就在這兒了。再來對上的是學姊清澈精靈的淺紫雙瞳。

詩河嘴角維持一貫溫柔微笑，額際受傷傷口貼了紗布止住了血，看來已經不要緊了。

「詩河，帶他們到後面去。」

擋在三人面前的銀髮男子沉聲出口，並望向正看著自己的學弟，被他叫喚的人隨即頷首，扯住阿斯蘭衣衫將他半拖半拉退至後方樹叢內。

「學姊……」

如湖水般的深遂綠眸顯露著急與心疼，阿斯蘭先是看了一下前方的伊薩克，而後與詩河對望。

不明瞭為何學長學姊可以找到這裡來，又在那一刻千鈞一髮時救了他和卡佳里。但此時的他不在乎那些問題，一心只關心躺在自己懷中金髮人兒傷勢。

「救救她…」

自己身上的傷勢不要緊…他只求卡佳里可以脫離危險邊緣。

「我會盡力。」

詩河給他的答案是確信的，雖然希望渺茫，但她還是捲高了袖子開始處理她身上的傷口。

──不放棄任何希望，她相信她可以存活下來。即使是在沒有充足的醫療設施、這麼惡劣的環境之下……

撕開自己衣物袖口，先為小傷口止血，但為了防止更多出血情況，卡佳里身上的藍色光芒並沒有拔除。橫躺於阿斯蘭懷中的她呼吸微弱，顏色混濁的琥珀色雙眸努力半睜著，像是支撐自己別閉上眼睛。

──好冷…

再生能力雖然已開始運作，但可以感覺得到力量跟不上自己血液流失的速度，手腳完全沒了知覺，只有唯一沒被光芒擊中的左手還能勉強抽動。

視覺被黑暗矇蔽，她看不到…只感覺大雨打落於自己身上的那股濕冷氣息。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和諧得…令她好想闔眼睡一下…

「阿…斯蘭……」

她不喜歡這種感覺…好像要將她永遠帶入黑暗之中…害怕恐懼湧上心頭，為了尋求安心，微弱地以僅存之力叫喚他的名字，淚水無聲無息地由臉頰滑落。

伸手以大掌輕握毫無溫度的冰冷小手，聽到金髮人兒正喚著自己，握住她的掌心微微一收。摟住她身子的手臂著實又收緊了一些。

「我在這裡…」

聲音顫抖，手掌上移輕輕拂開遮住懷中人兒被雨水打濕的金黃色髮絲，他想露出笑容讓她安心一些，無奈面對現在這種情況，他根本…沒辦法…

──為何他…總是慢了一步?

他還是沒辦法…保護好她…

「嗚…」

喘了幾口氣，她打斷他自責的思緒，懷中人兒接著斷斷續續的句子令他一時瞪圓了眼睛。

「乖…乖聽……阿斯…蘭的話…」

──她聽他的話做到了她答應他的事情，她是想…跟他說這個嗎?

綠眸心疼地望著毫無血色的蒼白小臉，他想不出他…能說什麼…

「傻瓜…」

他不應該…叫她答應自己…不隨便使用力量的。當初他的想法是錯誤的，一開始就是錯誤的…

禁止她使用力量，等於她只是跟一般人一樣，對紫瞳少年不具任何威脅。假如可以啟動能力，至少，能逃過一陣子追擊；至少，不會像現在全身鮮血地倒於自己懷裡。

他的想法，他的承諾…根本沒有一樣派得上用場…反而害了相信自己，天真無邪的她……

綠眸中充滿自責，闔眼俊眉緊蹙，將懷中人兒摟緊，替她擋去傾盆大雨，多少讓她身子不至於全部淋濕。

──阿斯蘭又在傷心了…是因為…自己嗎?

身子輕打顫，小臉無力地貼著可以依靠的溫暖胸膛，那股抗拒不了直往心坎侵襲的寒冷像是喚著她墜入黑暗。

──她知道…自己撐不久了…

嘴角微微勾起，勉強舉起唯一能動的左手輕輕揉按他擰住的眉間。

「卡佳里…」

感覺到她冰冷小手觸及自己眉際，張開眼，她虛弱的笑容映入眼底，阿斯蘭舒開凝重而皺起的眉心，如同安慰她似地同樣回以微笑來換取她的安心，只不過…那抹想令她安心的笑容到了嘴邊反而變為了苦笑。

他不應該露出這種笑容的…他應該要讓她安心才對…

但他沒辦法…沒辦法…

──可惡!!!

三人身後響起一連串爆炸聲響與大樹倒塌聲，詩河在止血衣物上使勁打了死結並放下雙手，以手背擦拭遮蔽視線由髮梢滴落的雨水，迫使自己忽略身後聲音，將專注力凝聚在手上還沒完成的動作上頭。

伊薩克在過來之前向她保證自己可以牽制敵人最多十分鐘左右，她要在這段時間內緊急處理完小卡身上傷勢，並帶他們離開現場。

「小卡，撐下去，別睡。」

雖然金髮人兒身上止血情形相當不樂觀，不過她相信她的能力。詩河微笑輕聲鼓勵她，沾染傷口湧出鮮血的血污雙手繼續包紮。

──她不能…讓她一樣……

耳邊是姊姊溫柔的聲音，叫她不要睡…再感覺些許豆大般冰冷雨滴打落自己臉上，黑暗完全取代視覺，原先在她面前熟悉卻朦朧的兩個人影漸漸消失。

她好睏…好冷……好想睡覺…

維持微弱笑容，揉按他眉心的左手垂落，呼吸漸輕漸慢。

沒力氣再做出任何動作，就連簡單的吸取空氣，她都覺得好困難。小嘴一張一闔，語氣間斷咳了幾聲，以細小聲音喚著他：

「阿…斯蘭……」

希望…在她睡著之後…不要離開，陪在她身邊……

沒有他在身旁…她會害怕…

「嗚……」

劇痛佔據全身感覺，呻吟一聲，僅存力量讓她勉強再喘幾下。無法對焦的雙眼往他所在的方向望，垂下的左手微抽動輕抓阿斯蘭衣擺，微笑依然掛在小臉上。

──屬於他的氣息，溫暖安心…

阿斯蘭說過，他不會…離開她。

「對不…起……」

她遵守了諾言，可是…還是令他傷心自責。他告訴過她，道歉是為了讓別人不再生氣或難過，那她說了道歉的話，阿斯蘭是不是就不會…露出悲傷苦悶的笑容?

──他會一直、一直陪著自己，即使…她現在看不到他…

失去光彩的混沌琥珀色雙眸緩緩闔起，側耳靜靜地聽著他沉穩心跳，耳邊雨滴聲隨著腦中擴散的空白愈漸愈小。

「不准閉上眼睛!!!」

驚覺懷中人兒已無力支撐的生命力，阿斯蘭輕拍她蒼白小臉低聲喊道，語氣顫抖著。但後者卻沒因他的叫喚而有所反應，依然緊閉著雙眸。微弱呼吸像斷了線地忽然停止，捉住他衣角的小手滑落垂於地面。

──不…不要離開他…

「卡佳里……醒來…」

──醒來啊…跟他說她沒事…

冰冷雨滴持續打落，低沉聲音哽咽，雙臂緊抱著毫無動靜的她，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喚著她的名字…

「卡佳里…卡佳里…」

──是他害的…都是他害的…

臉上，分辨不清楚是淚水還是雨水，阿斯蘭低下頭，大掌輕輕摩娑已無溫度的蒼白臉蛋。

「不……」

──他沒有…遵守承諾…是他…害得她……

「阿斯蘭…」

單手輕按住他肩頭，詩河強忍住眼眶中聚集的淚水，對他輕搖首。

──內心跟他一樣難過，她已經盡力了…還是無法挽回…她想挽回的生命…

就像是…阿斯蘭懷裡的人兒…

三人身後再一聲巨響，打斷她悲傷的情緒。

「KUSO!!!詩河!!!」

伊薩克怒吼聲從自己身後傳來，詩河回身，紫眸倏地大睜，十幾道天藍色光芒直往她和身後學弟而來。

要閃躲已經來不及了!!!

──只要是我必須盡力去做的，那就是應該做的。

──這是…我活著的價值。

◇

在一連串爆炸聲響之後，被光芒引起的沙塵瀰漫於空氣中，參雜由灰色天空打落而下的傾盆大雨，朦朧一片。

紫瞳少年微喘著氣，天藍色光芒在他四周閃耀圍繞，等著煙霧逐漸散去。

──為什麼!!!??

散去的煙霧中，銀髮男子雙手環胸，臉頰和衣服有些許劃傷劃破的痕跡，但卻算是安然無恙地站於他的面前。

──為何拉克絲攻擊不到他!!!??

不可能的…一個普通的平凡人怎麼可能閃過那些快如疾風的光芒??煌一咬牙，左臂用力一揮，圍繞身旁的固體再次往敵人方向而去。

──轟隆!!!

銀髮男子身影一閃往右微偏，轉身旋過差點兒與他接觸的光芒，再次閃過他的攻擊。看來拉克絲的力量他絲毫不放於眼底。

「可惡…為什麼……」

距離反蝕時間愈來愈接近，再不打倒眼前的人，解決獵物，慘敗的會是自己。煌試圖平息自己湧上來內心急躁感，將雜亂氣息平穩下來，眼神出現認真卻又些慌亂。

──他要想辦法突破他。

閉起眼睛，穩重吐了一口氣，慌亂減少一些。

伊薩克微擰眉心，見他以少數時間平穩情緒，偏頭嘖了一聲。

答應詩河拖延時間爭取他們逃脫療傷機會，為了詩河，他一定會盡可能阻止他繼續往前。但紫瞳少年原本慌亂的眼神逐漸恢復平靜，敵人已經靜下心應戰，看來這場戰鬥會是硬仗。

──平靜的日子…似乎與他們無緣…

既然他準備要突破他守住的防線，那他也要開始認真了。

「你有意傷害其它人，我就得阻止你。」

肯定的話語由他口中說出，紫瞳少年聽了一愣。

「我不想傷人，請你識相離開。」

──叫他離開?不可能的。

「除非將實驗體交給我，否則休想。」

即使反蝕，他也會硬撐到完成任務，即使…他沒辦法再承受拉克絲強大的力量…

他是因為拉克絲，才會成為靈立。

這點，是不會改變的。

──實驗體脈動微弱，只要破壞核靈心，一切就結束了。

拉克絲心理的感覺會直接與自己內心連結，他感受得到獵物僅存的一口微弱氣息。

破壞寶石，破壞核靈心，任務就能完成，只要帶回實驗體身上的核靈心…

「拉克絲，突破敵人。」

光芒往四周散開，分成兩邊夾攻，伊薩克見狀身軀向後，右腳微蹲，第一道光芒由頭頂掠過。

──閃過第一波，準備迎接第二波。

心裡是那麼想沒錯，但光芒第二擊卻不是往他這兒來，擦過他右肩方向及時改變。

──慘了!!!它的目標不是他，是詩河!!

明白另一道光芒攻擊方向，伊薩克回頭往身後樹叢大吼：

「KUSO!!!詩河!!!」

詩河聽見了他的吼聲及時回頭，但光芒來得又快又急，眼看就要……

──記得嗎?只要必須盡力去做的事情…那就是應該要做的…

平時的微笑消失，詩河在即將被攻擊的那一瞬間平舉起左手。

──那就是…我存在的價值…

一道淺紫色澤強光由掌心衝出，在她與阿斯蘭面前升起一道屏障，與天藍色光澤相抵。

──轟隆!!

再一聲!!

兩道光芒相撞，巨大聲響伴隨沙塵再次瀰漫於空氣中。

發動攻擊的煌一臉不敢置信，左手還舉在半空，紫瞳盯著眼前的詩河與在他附近站立的伊薩克。

緩緩放下手，嘴角微勾，笑容重回詩河臉上。而身後的阿斯蘭抬首，望著以光芒擋住藍光，擋下攻擊的學姊。

── 一樣的……

剛才那一道由紫色強光形成的防護牆，和第一次遭受煌追殺時，重傷的卡佳里使用力量勉強替他擋住藍色光芒防護是相同的，只是顏色色澤不一樣，使用者也不一樣。

──這表示…

「阿斯蘭，快離開這裡。」

煌的力量遠遠超過自己，光是抵擋這一擊，左臂已經完全麻痺沒有任何感覺，她知道下一波攻擊很有可能擋不住。詩河回首向身後的學弟道，叫他快些遠自己身後。

學弟懷中的人兒還有辦法救，不是完全死透了。但如果被靈立抓到，那一切希望也隨之消失殆盡。

「學姊…」

「快走，有事待會兒再說，保護好小卡…」

後頭十幾道藍光咻地劃開大雨，緊接著的攻擊打斷詩河還沒說完的話，伊薩克根本比不上光芒速度，趕不及在光芒之前到達女友身邊。

「詩河!!!」

一聲著急大喝讓她注意到前方，阿斯蘭也沒辦法在這一刻馬上反應過來離開自己身後，腦中不經思考判斷，右手握上自己左臂，將毫無感覺麻痺的左手平舉於前，淺紫色澤籠罩於她與學弟四周。

藍色光芒再度撞上防護牆，兩股強大力量相抵閃耀。

熬熱疼痛感從原本無感覺的左臂傳來，敵人力量壓制著自己，硬撐著體內逐漸微弱的力量，詩河並沒有因此而退縮，撐不下去也得撐，微弱紫光持續運轉。

──學弟還沒帶小卡離開，她不能躲掉眼前攻擊。

雖然快抵不住了…靈立〝融合〞的力量遠比單一的〝虛無〞來得強大，知道這樣做如同螳臂擋車…但她還是執意堅持到底。

藍色光澤愈來愈亮，煌左臂用力一擲，更多藍光竄上，一道較深天藍色突破右翼防護牆，淺紫被天藍吞噬。

碰!!!

強光力道命中詩河，身子騰空硬生生撞斷阿斯蘭斜後方兩棵大樹，一陣煙塵隨著大雨消散，鮮血灑滿濕潤草地。

「學姊!!!」

為了他懷中的人兒，詩河也是拼了命保護著。幾道要傷害阿斯蘭的光芒在她受創之前被最後僅存淺紫色澤撞開，消散漫塵中，詩河臥倒於逐漸擴大的血漥中。

伊薩克穿越草叢準備從後頭繞回來，敵人左拳握緊，兩道天藍色澤挾帶兩聲破簫聲隨即往已經沒有任何防護的阿斯蘭衝去。

阿斯蘭緊抱懷中金髮人兒，身軀往前一轉，護住卡佳里，光芒正中他後背，衝擊力道使得高大身軀在草地上連續翻滾好幾圈，撞到樹幹停下。

背部鮮血湧現，在阿斯蘭襯衫上暈染開來，因他方才以全身抵掉重擊力量，懷中人兒並沒有受到傷害。

腦中隨著衝擊天旋地轉，右手微支身體想從地上爬起，背部泛流鮮血的傷口劇痛著。

「消滅虛無，是我的責任。」

上頭開口的人，語氣有些悲淒，阿斯蘭聞聲抬首，對上煌透露不得已和無奈的深遂紫瞳。他已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他面前，左掌對準他懷中人兒胸前寶石，掌中藍色光澤凝聚。

「抱歉。」

──是眼前這人，讓卡佳里吃盡苦頭。

緊抱著沒有呼吸的金髮人兒，苦悶自責轉變為怒火，綠瞳沉入黯沉深綠。

──只有他，不可原諒，不管任何理由……

是他殺了她!!

目標為虛無左肩胛骨附近琥珀寶石，隨敵人手臂揮下，天藍凝聚發動攻擊。

「不准再傷害卡佳里!!!」

斷裂理智取代全身傷口所受的疼痛，阿斯蘭右手憑空打掉藍色光芒，並瞬間放下金髮人兒，被光芒劃開血淋淋地右手握拳，傾身以肩頭撞向煌腹部。

煌壓根兒沒料到他會這麼做，身子後退一仰跌坐於地，但他反應極快地再一揮，藍光越過阿斯蘭。

──休想!!!

不知打哪兒來的迅速反應，阿斯蘭側身，右手手臂抵住光芒來勢，因力道太強大，他摔落於卡佳里身旁，但至少擋下了原本要傷害身旁人兒身體的光芒。

煌站穩腳步，站直身子，藍光重回他身旁。

「煌，時間快到了…」

一道清晰柔和女聲傳進他腦海內提醒他。

「我知道，再等一下。」

──再等一下…拉克絲…

「儘快消滅虛無，一起回去交差。」

他了解她的著急與擔心，畢竟她見識過…因不適應她力量的自己被反蝕時的痛苦。她不想再看到第二次吧…

緩步接近想掙扎而起的阿斯蘭，煌對他微微一笑，而後收起笑容擰住表情。

「到此為止了，讓開。」

這句話他已經說過很多次，可是眼前這小子絲毫不受他威脅，他不想殺無辜的人，只好再給他最後一次機會。

左掌張開，就停在綠瞳少年面前。阿斯蘭瞪著他被藍光包圍的掌心，身軀卻不為所動擋住身旁的卡佳里。

──即使到最後，他也要守護她。即使，他很有可能因此死去…

藍光刺穿的右手輕移，握住身後人兒冰冷小手。

「除非你殺了我，否則休想碰她!!」

綠瞳堅定地對著敵人，答案是相同的，阿斯蘭不怕他的警告沉聲說道。

──想帶走她，先過他這關。

「……是嗎…?」

這就是他的決定?

──真悲哀…

那他…無法再給他任何寬恕。

紫色雙眸湧現殺意，藍光閃耀。

──那你們就死在一起吧。

舉手，揮下。

阿斯蘭閉眼，身後一股風倏地劃過他身後，感覺身旁有幾道固體擦過自己臉頰，耳邊尖銳金屬聲碰撞響起。

預期的疼痛並沒有降臨在自己身上，有一兩道淺紫光芒光芒矇蔽了視線。

「KUSO!!!給我──」

伊薩克充滿怒火的聲音讓阿斯蘭張眼回頭，聲音的主人很顯然正處於有些生氣到〝抓狂〞的狀態。

銀髮男子大聲怒喝，由阿斯蘭身後樹叢出現，左臂大力一揮，不同於煌手臂環繞的天藍色澤，亮紫衝擊抵住藍色光芒速度，力量再次碰撞。

擋住藍色的紫光強烈閃耀，亮澤勝過煌。

「閃開!!!!」

天藍色不敵另一股力道，十幾道光芒結實地被淺紫強光給打了個老遠，打斷煌身後樹林裡不知多少棵大樹。

一聲巨響後，四周只有大雨落下的雨水聲，其它則是一片寂靜無聲。

「學長…」

從來沒見過學長情緒那麼火爆，阿斯蘭一見自己眼前危機解除，抱起地上的卡佳里，全身上下傷口發著疼，他移動身子靠在樹幹旁，緊緊擁著金髮人兒已無溫度的嬌小身子。

伊薩克一臉凝重，淺紫光則環繞在他四周，煌的藍光從遠處飛回他身邊，紫瞳殺氣並沒有退去，很顯然，他認真了。

「你也是……靈立?」

冷聲詢問眼前銀髮男子，煌的語氣全不具感情，只有冰冷，那股存在於眼底的深沉悲傷與複雜情緒如今已不復在。

嘖了一聲，伊薩克偏頭。

「曾經是，不過現在的我可不與你們相提並論。」

回以簡單的回答，他再補上一句：

「詩河也是。」

意思是說，現在圍繞在他身邊的淺紫光芒，並不屬於〝虛無〞的一份子。

「靈立就是靈立，如今是靈立，以後也是，永遠都是。」

煌靜靜地吐出這句，左手平舉，藍光湧上。

「曾經是靈立，那就代表你是屬於我們。」

「你錯了。」

銀髮男子好像不這麼認為，他反駁他的話。

「到最後你會發現，靈立所做的一切有多麼愚蠢。」

同樣平舉左手，紫光環繞。伊薩克的語氣有點惱怒。

「不屬於〝虛無〞的〝虛無〞，消滅也是無濟於事，〝虛無〞根本不存在。」

──他曾經…也像眼前這小子一樣懵懂無知，一切只照命令去執行。

「現在我想揍你的原因只有一個，不干實驗體的事。」

──最後的結果，得到的不算是答案，他也不承認那答案。

「該死的打傷詩河，你會為此付出代價!!」

話聲一落，淺紫光芒毫不留情，全數往煌的方向衝去，煌一揮手，藍光傾巢而出，攔截紫光，不同色澤的光芒在大雨朦朧中撞成一團，色澤互相混合旋轉。

阿斯蘭瞪大綠眸，看著眼前不可思議的奇景。

大雨打濕自己全身上下，頭部的傷痕血液隨著雨滴滑落俊顏，一滴一滴滴落於懷中人兒胸口附近，重傷的右手掌護住她左肩胛骨的琥珀寶石，深怕一個不小心讓煌能有機可趁。

伊薩克擋下二十幾波敵人的攻擊，淺紫色澤閃了幾下，有些正逐漸消失。

──KUSO!!

一定是詩河受了重傷，力量才會大打折扣，現在腦海中女友身上的痛楚直接傳到自己身上，他能知道她所受的傷有多嚴重。每擋下一次藍光，都能聽見詩河忍住疼痛的悶哼呻吟聲。

真該死的該死!!!

「混蛋……」

接下來抵擋光芒出現難題，他發現體內的她好像快支持不住了。

煌的攻擊分明就是要致人於死地，不管眼前為何人，已經下定決心要殺了所有的人來陪葬，最後在全部收拾。

這是他從來沒遇過，手段最狠的一個。

──有苦衷…能使力量變得更強……

快要結束了，這一擊……

光芒聚集，強烈天藍光澤照亮整座樹林，煌眉心不擰，手臂用力向前。

伊薩克同樣動作，淺紫光芒卻不敵它被個個擊破，藍光越過並撞開一道又一道紫色光澤，目標是他面門。

伊薩克側身閃過，卻忘了學弟在自己身後。

光芒直撲阿斯蘭那兒。

「混蛋!!!快閃開!!」

──…滴答…滴答…

右掌的鮮血參雜雨水，滑落在混沌琥珀寶石上頭，寶石內顏色隨著鮮血逐漸清澈。

──滴答…

這一秒，一切靜止。

懷中人兒胸前石子逬射出耀眼琥珀色彩，光芒乍現，阿斯蘭差一點睜不開雙眼。左手微微遮住眼前，綠眸在一片光芒中搜尋景物。

發生……什麼事了??

四周全籠罩著他所熟悉的琥珀光澤，雙手重量輕了許多，懷中金髮人兒不在自己手裡。

這是……??

只剩下他，一個人，在光芒之中。

以極緩的速度原地起立，綠眸充滿不解疑惑。

──卡佳里呢?學長學姊呢?還有……那名紫瞳少年…

怎麼都……

「阿斯蘭!」

身後活潑充滿朝氣的天真叫喚，他不敢相信那道已經在也沒機會聽到的聲音…會在自己身後出現…高大身軀一僵，隨即慢慢轉首。

金髮人兒身影在他面前好端端地站著，臉上面帶微笑。

「卡…佳里…?」

是真實的嗎?還是……

顫抖著聲音，他緩緩伸出手，觸碰了一下眼前人的臉頰。後者乖乖地依舊站在原地，臉上笑容未減。

是真的…大掌確實摸到了她。

下一刻，他向前將她緊緊抱住。

「卡佳里……」

別離開他，他已經承受不了失去她的事實。

──如果是夢…他寧可永遠……不想醒來。

「謝謝你，阿斯蘭。」

將小臉埋在他胸膛中的小貓悶悶地說出道謝，擁緊她的手臂更為縮攏，感覺到在自己懷裡的人兒熨燙在身上的微熱體溫，而非一具失去溫度的冰冷身軀。

「謝謝你，保護我。」

輕抬首，琥珀色澤雙眸對上他有些自責又悲傷的湖水碧瞳。

──不需要道謝啊…他根本…沒能保護好她，害得她……

「對不起……」

低沉嗓音顫抖，阿斯蘭垂首，是自己的無能為力，是自己的錯誤思想，他遵守不了曾經發誓過的諾言，他……

是他太沒用了。

眼眶一熱，他差一點兒要掉下淚來，金髮人兒眨眨眼，小手撫上他顯露淒痛的俊顏，阿斯蘭抬頭強忍住淚水，看著她對自己展開燦爛笑容。

「在這裡，能跟你說想說的話。」

現實中，她還學不會幾個句子，但是，她有好多話想對他說……

「你已經盡力了，不要怪自己……那不是你的錯…」

──不是嗎?

只要他能守護在她身邊，即使他沒辦法好好保全她的性命。

──不過有這份心意，這就夠了…

「別自責…」

她喜歡看到他露出令自己安心的笑容，現在他卻愁眉苦臉的一付想哭的樣子，看了真有點不舒服。

掂腳，小手舉高輕摟住他的頸部。後者因她忽然做出的舉動愣了一會兒，隨即含淚微扯一抹溫暖安心的笑容。

「不要…離開我…」

厚實雙臂收緊，聲音有些嘶啞，阿斯蘭緊抱懷中小貓輕聲道。

──好怕再次失去她…說不定一放手…她就在懷中消失……

「不會離開你，我保證。」

就像他向她保證會待在自己身邊一樣，金髮人兒將下顎抵在他頸窩處，並在他耳邊極小聲地告訴他。

──如同他在她身旁…保護她…

「但這次，你可以不必單獨面對…」

綠瞳浮現疑惑，還不了解她話中涵意，原本環抱懷中人兒的手臂倏地抓空，雙眸大睜，驚惶地看著懷裡逐漸消散身影的她。

「卡佳里!!」

──不!!她明明才剛答應過…怎麼…

四周琥珀淡金光芒聚攏，隨著微風拂過阿斯蘭臉頰，正在消失的她朝他微笑，小手上移輕撫他的臉頰。

「不用慌張，我會在這兒…」

大掌回握快觸摸不到的小手，因她的話而收去一些著急情緒的湖綠與她相望。

那股環繞於身邊溫和淺金光芒，順著他右臂向上攀爬，在靠近肩頭末端部分閃耀。

「……幫助你，面對需要面對的現實…用我的力量…」

──她，不再拖累任何人。他使她獲得重生，以另一個新的身分繼續活下去。

金髮人兒身影完全消逝，化作一道琥珀色澤竄進阿斯蘭右手臂上方正閃耀著的地方，而她的聲音清楚回盪於阿斯蘭耳際。

「儘管面對前方…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面對眼前所有事物…

阿斯蘭呆愣於原地，光芒籠罩所帶來的陣陣暖意，有著與她身上才能找到的感覺相同。

──這陣光芒…是屬於……

微抬手，張開掌心，點點琥珀色澤落在手中，腦海中餘音逐漸減弱，四周淡黃金色光芒被一片灰濛取代。冰冷大雨瞬間直落，淋在自己已全溼透的身軀上。耳邊嗡嗡響了幾聲，學長的一道大吼將他打回現實：

「混蛋!!!快閃開!!」

阿斯蘭回過神，只見天藍色澤強光凝聚的巨大光芒往自己正面方向撲來，而在這瞬間，他發覺懷中人兒以消失在自己懷裡。

證明，那，不是幻覺。

只有一句話保留在一片空白的腦海中。

──儘管面對前方……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

沒有任何時間多作思考，阿斯蘭右手平舉，挺直身子並沒有閃躲藍光的意思，碧綠眸子眼底出現的不是畏懼，而是冷靜。

──他相信卡佳里對他說的話，那是有意義的。

他相信她。

舉起的手臂同時間發出耀眼光芒，琥珀色澤與向前而來的攻擊對撞相衝，大雨中一藍一金混合，緊接著一聲爆炸聲響。

伊薩克轉頭驚悸地看著身後的學弟，煌雙眸圓瞪，親眼看見自己的光芒被他抵銷。

「我們一起…打敗敵人…」

腦海裡回響卡佳里有些空洞的聲音，阿斯蘭露出笑容。琥珀閃爍，淡金色停佇於阿斯蘭右肩附近漸漸消失。消散光芒中，一枚石子般大小的寶石鑲在他右臂上，正閃耀淡淺琥珀色彩。

──跟卡佳里胸前的寶石一模一樣……

她還在他身邊，同時成為…他的……力量……

淺金色澤輕圍繞在自己身旁，挾帶溫暖緩和微風。大雨雖還沒停止，身上因溼透的衣物而起的那股寒意卻已完全褪去，被如同陽光照射般的溫度取代。

視線轉移停滯紫瞳少年身上，收斂笑容眉心微擰，阿斯蘭右手指向煌。

──開始反擊!!!

手掌倏地收闔，身上琥珀色澤光芒越過伊薩克身邊，打退二十幾道保護煌的天藍色澤，煌連忙後退幾步，左臂支持住，藍光憑空飛舞，與琥珀你來我往地展開纏鬥。

伊薩克退至一旁，手臂紫光繼續減少，最後僅存微弱光芒消失後，詩河身影出現，伊薩克伸手將她虛軟準備倒下的身子接了正著。

「辛苦妳了，剩下的…交給阿斯蘭。」

銀髮男子冷著一張臉，眼底卻有著心疼不捨，手掌輕壓住她極慢癒合傷口部位止血。詩河勉強對男友扯出一抹微笑，隨後忍受不了因傷口而在腦中持續的暈眩感，緩緩闔眼陷入昏睡。

阿斯蘭見到學長已帶學姊離開危險區域的同時，金光一閃突破藍光防護，煌被力量擊中撞上樹幹。卻也一揮手臂，命令五道天藍往他左翼攻擊。

「左邊!!」

卡佳里揚聲警告，阿斯蘭側頭迅速反應，綠瞳急速收縮，第一道光芒擦過臉頰。

──他看得到……

其餘撲面而來的藍色在他躲過第一道後，全數慢了下來，變為可以使他閃掉全部攻擊的速度。

就像是…眼前事物全成了慢動作……讓他知道光芒攻擊方向，知道如何閃避。

轉身往右一撇，由右手冒出的淺金抵掉三道，壓低身子再閃躲過其它兩道。右臂順時抽起，琥珀色劃空。

──碰!!

煌的左臂鮮血淋漓跌坐在地，捂住自己受傷的地方，抬手，掌心對準阿斯蘭，天藍色光芒不死心地再次向他直撲而來。

他並沒有放棄自己的堅持。

只是誤打誤撞，順利融合。一名和實驗體融合的平凡人，不可能打得過他，打得過拉克絲。

只要他打敗他，帶回實驗體身上的核靈心，任務就算完結。

只有這樣……

阿斯蘭左臂再揮，淺金照樣打偏藍色光芒，輕而易舉。

「住手了。」

如湖水般碧綠的雙瞳盯著坐在地上、臉色不太好的敵人看。

同樣是人…為何…他的想法這麼奇怪?

「你所說的〝虛〞和〝無〞…根本是不存在的……」

不存在就是不存在，而不存在的東西，沒辦法消滅和摧毀。

這是他的認定，也是對卡佳里的認定。

──卡佳里是實體，他抱得到摸得到，不能稱之為〝無〞，她跟他一樣…是活著的生命…

「因為不存在，才要消滅它!!!」

煌低聲反駁，紫瞳內原本消失無蹤的悲傷與複雜的情緒因他的話語再次湧了上來。

──他不要再讓拉克絲痛苦，不要只因她是〝虛無〞，那些人所承認的〝虛無〞……她就得…

所以他要消滅任何存在於世上不屬於真實的物品。

〝虛無〞的不存在…不代表世上並沒有虛無…

「不。」

發出單音，他否定他的想法，垂下手臂，讓琥珀光澤回到自己身邊。

──不存在就不該消滅，〝虛無〞消滅不了……

「一意追求不屬於真實的，無法達成任何事!!」

拿不真實事物來做目標，只能矇蔽自己的感覺，朝著永遠到不了的終點奔馳，不論在途中犯下任何滔天大罪…

不罷休，不住手，即使雙手沾染血污。

這句話否決了他原先存在的執著，煌沉默，紫瞳裡的悲淒漸漸加深。隨後嘴角微揚，無奈笑容參雜苦澀。

──但這是…解救拉克絲唯一方法…他不想摧毀那一切都沒意義…所謂的希望……

「我有…我的執著。」

那是唯一的冀望，他不能任憑他所說的完全放開。

沒受傷的手臂支撐身體站了起來，另一手平舉，血紅掌心湧現天藍光澤。

──即使是這樣…拉克絲還會支持自己，繼續追尋不屬於〝虛無〞身份的方法嗎?

即使真的依他所說，永遠尋不著答案…

「沒關係的，煌。」

知道他內心苦悶情緒與想法，溫和女聲傳進他腦海裡，像是與他一起分擔痛苦、思考，又如同在安慰著他。

「無論做任何決定…」

──她會陪在他身旁，以自己的力量幫助他、保護他。

「我不在乎…是〝虛無〞的身份…」

不!!這就等於是放棄了!!

是阿斯蘭擾亂他和拉克絲共同的希望，他不能任由他的意思而改變!!

用力揮下左臂，光芒猛烈地發動攻擊，阿斯蘭倒退，第一道光芒擊中他左肩頭留下血痕，撞擊力道讓他微偏傾，恰巧與接下來的幾道擦身而過。

順勢壓低身軀，右腳一踏，減少的淺金光澤重新出現環繞，在右掌形成尖刃狀朝煌直衝突刺。

只要重創他持有力量的左臂，就能阻止他繼續攻擊，並使光芒停止。阿斯蘭瞄準目標，側身再躲過五道天藍。

──休得阻撓他!!!

煌移動位置，左掌一轉。天藍色澤聽從命令阻擋阿斯蘭眼前去路，後者不得已二度與藍光展開纏鬥。

全身汗水血污，阿斯蘭在經過一段長時間融合和戰鬥，體力逐漸走下坡，全身傷口經雨水沖刷隱隱作痛，他打落幾道攻擊，氣息開始雜亂。

煌冷眼看著已疲憊不堪的他。

以平常人的體力，是支撐不了多久，他可不是同他一樣訓練出來的靈立。不可能忍受得了長時間與〝虛無〞融合的力量。

只要再拖延一下，獵物就……

──咚咚!!

煌的身軀顫了一下，一陣熟悉疼痛感由心坎湧現。眉心微擰，右手抓上自己胸前的衣物微晃了一下身子，而後劇烈咳嗽。

「煌!!!」

天藍色光芒有自我意識，衝動地想飛回他身邊，卻被他以左臂力量命令戰鬥而壓制住。

該死…反蝕作用竟然在這緊要關頭發作……

深吸幾口氣忍住疼痛，嘴角溢出鮮血，但紫瞳卻充滿堅定意識往前方望，並沒有讓光芒力量停下來。

──再一下……只要再一下……

不知是反蝕作用而導致天藍光芒減弱，還是看到煌痛苦，光澤意識猶移不決，阿斯蘭感覺到向他攻擊的光澤攻勢比之前緩和許多。看準了這一點，他往防護最薄弱的地方揮臂一斬，離開藍光包圍。

──他要打醒他那執迷不悟的思想!!!

目標──敵人平舉的左臂。

沒想到煌因反蝕疼痛站不穩腳步，瞬間跪倒下來，阿斯蘭攻擊方位偏離，卻來不及收住琥珀光芒，右手尖刃往他面門刺去。

──會死。

沒辦法閃避，體內湧出的疼痛使身子動不了。他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朝他衝來。

──快閃開!!!

鮮血在後一秒噴灑而出，沾滿煌漸漸蒼白的面容，他發不出聲音，除了體內反蝕的疼痛之外，沒有任何感覺。

飄散在空中飛舞的藍光消失，不是因為他的緣故。

晶紫雙眸瞪得老大，看著眼前雙手大張，擋在自己面前的粉色背影。

阿斯蘭右掌的刀刃光芒貫穿他眼前人的胸口，在臉上溫熱的鮮紅液體，並不是他自己的……

「───!!!!」

一瞬間…他說不出話…喊不出聲音…腦中一片空白…

──不……不……!!!

這不應該……不應該…

「──拉克絲!!!」

煌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破碎吼聲在朦朧大雨中回響。

──這不應該發生……!!!!!

明明沒收到他的命令，是不准回到他身邊的……

如湖水般綠眸同樣地瞪大，右掌顫抖往回一抽，光芒跟著血液一同離開。

──她……

眼前少女一頭粉紅長髮，有著跟剛才消失光芒相顏色的天藍色澤雙瞳，是她在他即將擊中煌的那一瞬間，不顧自己死活地忽然出現，在他面前擋住了琥珀光芒的攻勢。

這一擊他止不住速度，光芒快速地穿過她右胸口，阿斯蘭放下右手，圍繞在自己手臂上的光芒逐漸消散，被他重創的少女身子軟下，怵目驚心的腥紅渲染了他與煌四周的草坪上，大雨依舊。

他不是……有意的……

「拉克絲……」

紫瞳中蓄滿淚水，煌連忙將側倒在地的她小心翼翼地擁進自己懷中，血漥隨著鮮血流失持續擴大。

伸手想壓制住從她傷口內泛流出來大量血液，但根本沒辦法…傷口實在是太大了…持續湧出的鮮血沾滿他想止血的手。

──為什麼……

受傷或死亡的…應該是他…不是她……

他不要…他不要她……

──是自己的錯嗎……??

所以，她才會倒在自己懷中…?

要懲罰，應該只讓他來承擔一切…

靜靜的看著他，倒在煌懷裡的少女並沒有說出任何話，嘴角保持笑容，天藍色瞳眸半睜著眨了幾下，隨即緩緩闔上眼簾。

「拉克絲!!!」

不准閉上眼睛啊……

淚水奪眶而出，與雨水一起滑落臉頰，煌什麼事也不能做，只能緊抱著她……哭泣…悲傷…等待死亡……

──都是……一樣的……

阿斯蘭站直身軀，看著他們兩人，沉默不語。

這就像是，剛才的……他和……卡佳里……

──她就是他口中所說的……

「任何人都好……救救她……」

慌亂心急，煌已經拋下了所有一切，不管眼前人是敵人還是獵物，他只希望她能得救…

抬首望著在他面前的阿斯蘭，阿斯蘭輕擰眉頭，垂下視線。

──他不是神，以這種情況根本是沒救了…

「我可以救她!!」

一道清晰聲音出現在他腦中，在他還沒反應過來之前，琥珀光澤閃耀，金髮人兒身影現身於消逝光芒中。才一顯現在他身邊，她直往煌所抱的少女方向跑去。

「卡佳里…」

沒來得及叫住她，他只能跟在她身後，看著她在煌身旁蹲下。

推開煌放於拉克絲胸口止血的手，小手覆上。

同樣身為〝虛無〞，那股讓她頭疼的殺氣已不復在，相同感應只感覺身前粉色長髮女子氣息微弱，只剩下最後一口氣。

雨勢還有持續加大的趨勢，由後頭跟上的阿斯蘭以手掌替他們擋下遮住視線的雨水，綠瞳專注地看著金髮人兒接下來的動作。

雖然不知道她會如何治療她，但既然她說可以，那他一定相信她。

小手上移拂開拉克絲衣襟，被力量重創，胸前鑲著的天藍色寶石不再晶亮，光澤呈現深藍接近全黑，石子表面沒有任何磨損痕跡，卡佳里的手就停留在寶石上頭。

──還有救。

只要核靈心沒被破壞或完全死黑，她還有辦法挽回她的生命。

而那個方法…她還沒用過…

體內存在的，不同於其它〝虛無〞的另外一種力量。

──獨一無二…現在她大概了解……父親所說的是什麼了……

輕闔雙眸，運轉。

覆蓋於寶石上的手掌開始發出燦爛琥珀光彩，像是先前與阿斯蘭融合一樣，溫暖微風驅走些許由雨水所帶來的寒意，四面八方聚攏同光芒混合繚繞，盤旋在眾人四周。而煌、阿斯蘭兩人身上的傷勢隨著淡金光芒與微風吹拂漸漸癒合。

「這……」

看著自己原本被藍光穿透，血淋淋的右手掌，收攏又張確定完好如初，深碧眸子有著不可思議，他抬首望向還在運轉力量的她。

──獨一無二的力量……與一般人不同……

拉克絲胸前傷口正逐漸癒合中，伴隨琥珀光采逐漸減少，天藍寶石也從深灰黑色轉變回之前晶亮淡藍，直到卡佳里掌心內光芒完全消失，她收回手臂張開雙眼，回首朝著阿斯蘭露出笑容。

看見懷中性命垂危的人兒蒼白臉蛋隨著胸口重傷治癒回復紅潤，微弱呼吸變得均勻，煌欣慰地扯出笑容，他看著阿斯蘭與卡佳里兩人，紫瞳內不是悲傷，是無限感激。

「謝謝妳……」

低頭，深深道謝。

眼前要被他消滅的獵物，不計之前他傷害她的舊仇，竟然用力量救了拉克絲，而且……

──他實在沒有理由……再繼續追殺她……

自己所用的力量呈現昏迷，沒辦法繼續執行任務，依這種狀況，就算是可以，他也下不了手了……

站在煌身前的金髮人兒在這時往後退了幾步，右手撫上自己額際。

── 一個、兩個、三個…

奇怪……阿斯蘭多了好幾個……

腦中一片暈眩，琥珀色澤雙瞳顯得有些迷濛，眨眨眼，她試圖甩掉倏地而來的天旋地轉。

──是因為……使用力量的關係嗎?

思考中斷，眼前模糊閃過一片黑暗，而後再度恢復光明。

咦?

──阿斯蘭怎麼……歪了?

咚!!!

嬌小身子毫無預警地一偏，就在阿斯蘭面前直直倒下。如湖水般綠眸睜大，衝上前蹲跪在她身邊。

「卡佳里!!!!」

伸出雙臂將她打橫抱於自己懷裡，大掌輕輕拍著她的小臉，想喚醒她。

──她怎麼忽然……

還好摟住的嬌軀還傳來陣陣溫暖體溫，要不然他還以為她又……

「小卡暫時是不會醒的。」

頭上傳來熟悉聲音，落下雨滴被他擋去大半，阿斯蘭聞聲抬頭，只見銀髮男子由上往下俯瞰著他，身後揹付看起來已昏睡的學姊，淺藍瞳眸冰冷。

「學長……」

「第一次融合，會有這種狀況，不用擔心。」

話一說完，他回首望著煌，藍瞳微瞇。

「現在要擔心的是，後頭有沒有追兵。」

走到煌面前，放下背後的詩河，隨後竟然是一把扯起煌的衣領，迫使煌也放開拉克絲。

「KUSO!!你這該死的混帳到底知不知道後頭有人監視!!!???還讓他逃了!!!!」

銀髮男子大聲怒吼，阿斯蘭驚訝地看著學長。

──追兵!??監視!!??

什麼!!!!???

「我阻止不了……」

紫瞳少年無能為力，並小聲說道。

那是沒辦法的，監視者應該已經回去通報他任務的失敗了吧?那他和拉克絲……會被當作背叛者…加以處罰……

伊薩克嘖了一聲，放開手。

現在大家都是傷痕累累，計較這些也無濟於事。

「混帳……」

要不是詩河已陷入昏睡，不然他也不會眼睜睜地看著監視者在自己面前溜掉。

阿斯蘭抱著懷中金髮人兒走到伊薩克身旁，銀髮男子望了他一眼，傾身再度揹起女友，淺藍瞳眸依舊停留於跌坐在地的煌身上。

除了雨水滴落聲外，四周一片寂靜，在場幾人一時間完全沒有開口說話。

一陣沉默。

「要不要跟來，隨你。」

第五十秒，伊薩克對煌拋下這麼一句話，回頭往樹林外頭原路走，阿斯蘭暫留了一下，趕緊跟上學長腳步。

「學長…我們……」

「回宿舍。」

暫時先別管以後可能會遭遇的麻煩，現在當務之急是讓詩河和卡佳里好好休息，至於後頭那原本的敵人已毫無敵意，他也明確告訴他了，一切就看他決定。

兩人淋著大雨，步出樹林滑下山坡。

身後多出一腳步聲，阿斯蘭回首。只見煌同樣環抱著昏迷不醒的人兒追到他們，看來他聽懂了學長話中涵意。

天空灰濛出現一道曙光，雷聲遠去，雨勢漸漸轉弱。

特意避開學生們多數行走的道路，伊薩克帶領身後兩人繞過山坡到達男生宿舍後門，一名熟悉金髮年輕人佇立於門口，見著他們快步而來，伸手一拉替他們打開門扉。

「哇塞!都成了落湯雞了……」

似笑非笑的語氣弔兒郎當，看見眼前三人一付狼狽樣卻不足為奇，阿斯蘭有些疑惑地看向幫他們開門的迪安卡學長。

玩笑話惹得伊薩克怒瞪了他一眼，他毫不在意地對阿斯蘭聳聳肩，在煌步入門後直接將門帶上，然後走到學弟身旁與他並肩而行。

前兩個鐘頭，學弟順沿山坡鑽進樹林中，丟下他一人，隨後一連串爆炸聲響在樹林深處響徹雲霄。雖然不知道裡頭發生什麼事，不過他知道麻煩大了。

轉首朝原路奔回好友身邊，只見伊薩克半跪於草坪上，並從口袋中掏出醫療用紗布壓上臂彎中女友額際的傷口，就像是預先知道有人會受傷。

而在這段期間，爆炸聲與樹木倒塌聲沒有間斷，樹林內甚至散發一道道天藍詭異光芒，伊薩克冷凝著一張臉咒罵了幾句kuso，而後對他交代幾件重要事項──

回男生宿舍準備多一些醫療用品，有多少就準備多少。

他不清楚現在情況，但才不管眼前銀髮男子是不是在耍他，直覺告訴他，這次是認真的。他也不可能置手不管。

頷首答應馬上趕回了宿舍，等到他們回來為止。

看起來，事情應該是解決了吧?不過三人身上被劃破的血腥衣物實在是看了可怕，尤其是學弟的……

「喂，阿斯蘭!!」

輕聲叫喚，引起祖母綠雙瞳視線注意。迪安卡頭往前方好友方向一點。

「事情結束了?」

刻意壓低音量，他可不想在被伊薩克瞪。

「嗯。」

俊顏露出苦笑，他沉聲應答他。視線轉移至走於最前方的學長背影。

「不過……有幾件事，我們需要……談一談……」

他知道學長了解一些他不懂的事情，有關於力量、寶石、光芒、虛無……

還有卡佳里的真實身分──

◇

墜天使，因犯下錯誤而導致墜入凡間，一雙潔白無暇的天使羽翼轉為漆黑，純潔之心也很有可能被凡間伺機而動的黑暗所籠罩。

擁有力量，獨特力量伴隨黑暗之心與純潔之心存在與否，決定著本身的命運──

一名黑髮紅瞳少年快步疾行，穿越長廊並與身著實驗服人員一個個擦肩而過，往反方向走。因奔跑而揮動的左手臂上方，很明顯地閃耀著暗艷紅色光澤。

在轉角拐著彎，於白色大門前停步，調整一下自己微雜亂氣息，伸手按下開門鈕，門應聲滑開。

「靈立第二隊，真、飛鳥報到。」

紅眸黑髮少年出聲，步入房內，微微向坐於辦公椅上的黑長髮男子鞠躬，而後平身。如火焰般火紅色雙瞳直視著他。

原本埋首於一大疊文件中的男子聞聲抬首，褐黃淺色眼睛對上他的，後一秒嘴角扯出一抹高深沒不可測的笑容。

「具監視者回來報告，聽說派出的靈立失敗?」

「是。」

紅瞳少年答得迅速，他站直身子，有一瞬間眼神黯下。

「沒想到……最優秀的靈立到最後……竟然倒戈了。」

緩聲出口，狐狸般光澤雙眼瞇起，男子離座走至少年面前。

──損失了一名領導第一隊的傑出靈立隊長，第二隊多少都會因這事而心情大受影響……

還以為，消滅〝她〞是如此簡單，結果回報的狀況竟然是這樣。可見她已說服了準備取自己性命的敵人，繼續以〝虛無〞方式苟延殘喘存活下去。

笑痕加深，男子從懷中取出一張卡片，遞給少年，紅瞳少年先是遲疑了一下，隨即伸手接過。

「真，我將無法完成的任務託予給你，你做得到吧?」

「咦?」

原本有些黯淡的瞳眸在這話出現後被驚訝所取代，少年微僵身子呆愣在原地，紅瞳大睜。

「我……」

──只有隊長級能執行的任務，他要將之交給……他?

為何?

「我……」

結結巴巴地，紅眸少年像是沒辦法立即給予答覆，內心在掙扎考慮。

假如他接下了，卻沒完成任務，回來是要受處罰的……

──但假如完成了……

「找你來接這任務，是相信你。」

男子笑容未減，這句話無疑地是在鼓勵他，少年身子一顫，緩緩抬首。

「你辦得到，你的〝虛無〞也辦得到。」

徹底打碎少年的假設，紅瞳因男子所說的話浮顯一絲堅定和自信。這瞬間他相信自己能夠達成任務，得到眼前男子的肯定，畢竟他相信他，那是肯定句。

──只要得到他的認同……

「可以吧?」

再問一次，男子知道他已經決定答案了。

紅瞳少年微微頷首，充滿自信的笑容掛於臉上，以躍躍欲試的語氣回答：

「包在我身上，我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這就對了，正中下懷。

「用那張卡片，將〝它們〞放出來吧……」

旋身坐回椅上，雙手交疊抵住下顎，眼瞳那抹褐黄讓人捉摸不清他究竟在盤算什麼計畫。

少年再次向他鞠躬。

「是!!!」

紅瞳少年話聲一落，轉身快步離開。男子望著在門後消失的身影，伸手按下桌面一像對講機的藍色按鈕。

「另外兩名靈立按照指示出動，遇背叛者一律──格殺無論。」

他倒要瞧瞧，苟延殘喘的生命如何繼續存活，以及那……倒戈成敵人的背叛者下場……

──不應該存在的，成為虛或無……消失殆盡……

被消滅者，終究改變不了自己本身之事實。虛與無，共體相存、共體幻滅，而失敗品和成功品，兩者，只有一線之隔。

即使活著，也會失去其本身意義。

那終該摧毀的命運，打從一開始就存在著。想逃離宿命，得先背棄自己，背棄所有人──

心中充滿黑暗、仇恨與絕望，只有這樣……

「墜天使……永遠伸展不開的永恆……」

男子闔起雙眼，笑容似乎幾近愉快，卻帶點黯邪。

──那是命運，逃避不了。

「白翼最終……只能被黑暗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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