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恆黑翼

第六章

刻意遺失過去
塵封於內心深處
鬆動瓦解記憶之鎖
盪漾
永恆即非永恆黑翼即非黑翼
雙面刃不再復存
擇一捨一
找回失去所重要物的妳會取擇於哪一個?

─血紅色。

他們，偎縮於暗巷死角邊，窺探動靜。

傾盆大雨加上灰濛濛的暗灰天空，周圍潮濕帶雨水的濕潤氣息，以及遠處的悶雷聲，豆大雨滴打落在小男孩的小小臉蛋上，淋濕衣物，和那深藍髮絲。

身旁環抱自己的溫暖身軀，正逐漸地失去應有的溫度。

──母親告訴他…千萬不要動……不要出聲………

緊抿下唇，強迫自己不發出任何聲音，謹記著母親所說過的，淚水盈滿眼眶，卻不敢掉下。

─不要出聲……

被眼淚模糊的碧綠見著好幾十人在眼前到處搜尋，搜尋讓母親保護的自己。

小小身體顫抖，充滿些許恐懼的深邃綠眸闔上。

自己，正害怕著。

害怕地面滴下的鮮紅，害怕搜尋人員手中持有的槍械，害怕……為了護住自己的母親，於耳邊幾近停止的微弱氣息，以及漸漸冰冷的體溫。

他不懂。

不懂為何他們朝自己開槍，口中還叫嚷〝消滅永恆，任務完結〞之類的句子。

他不懂，那代表什麼意思。

─他不懂。

只知道自己差一點亡命槍口下的當時，母親即刻將他抱進懷裡，以身體承接原本會射中自己的三發子彈，不顧傷勢地拼命向前跑，帶他躲到了現在這個地方。

大雨，直落而下。

滴、答、滴、答………

血水染紅了衣衫，在濕濡水面暈開，混合雨水一起。

滴、答、滴、答……

「在那裡!!!!」

滴答。

很快地，藏身之處被他們發現，其中一人指向他們所在方向。隨後一陣劇烈晃動，身後母親還沒來得及抱起他，感覺自己衣領被人粗魯提起。

張開眼，眼前出現的是穿著制服拿槍，剛才在找尋他們的那群人。

「阿斯蘭!!!」

被迫與自己寶貝兒子分離，著急地想從他們手中搶回兒子，無奈中彈的身子抵抗不了他們壓制動作，直接跪倒地面，加速傷口失血速度。

視野怵目驚心的血紅矇蔽一切。

「母親!!」

強忍淚珠由稚嫩小臉滾落，使勁掙扎欲逃開他們的箝制，揮動手腳希望能藉此碰到母親，但距離並沒有如期所願縮短。

喀嚓。

站在自己面前一人拉開槍桿保險，漆黑槍口抵住他額際。

「不!!放開阿斯蘭……」

眼見對自己來說，唯一寶貴的存在，即將消逝。

身為一個母親，決不允許他們奪走兒子的小小生命。

……不屬於錯誤的他，雖然是身為〝永恆〞的他──

「處決永恆。」

完全，不予理會護子心切的母親，命令句一落，扣下扳機。

小男孩瞪大湖綠雙眼。

那瞬間，槍聲，貫徹雲霄。

那瞬間，血紅，矇蔽視線。

那瞬間……

記憶，一切中斷。

　

◇

　

……又是這場怪夢。

小夜燈微照亮黑暗客廳，倚靠沙發旁的藍髮少年睜眼，以手撫上冒冷汗的額際。

在夢中，被槍口抵上的地方。

──已經有多久……沒再夢過，如真實般的情景?

自從他懂事擁有記憶之後，相同的景象片段重複，而夢裡從中截斷的地方也一模一樣，小時候常因此睡到一半，夜半驚醒。直到自己進了國中就讀，從那時開始才不曾在置身夢中。

時間一久，他早忘了有這回事。

夢是屬於不真實的一部分，忘了。

──對，早就忘了。

不過，最近所遭遇的一連串事情，讓〝它〞回到了原本干擾睡眠位置，起初一點一滴，到後頭全部傾巢而出。

──……作惡夢可不是件好受的事情啊……

嘆了一口氣，揉揉因嚇醒而微些抽痛的頭部，深綠眼眸在微弱光線下適應週遭，恢復視覺。

睡成一片。

同樣靠在沙發邊的煌闔眼微點頭，枕在腿上的拉克絲披著薄被，呼吸均勻；

詩河趴在餐桌上休息，而銀髮青年點了一盞光線不強的燈，安靜閱讀手中教科書。

視線轉回，直愣愣地定在沙發上熟睡的金髮小貓咪身上，然後移到正前方電視上時鐘顯示時間。

凌晨兩點半……

思緒倒轉，腦中有些迷糊，卻隱約記得大家為何會在自己房間客廳睡的原因。

寢室讓給受傷逃脫虛無，米蕾莉亞‧哈烏。沒有地方可睡的主人，打算搬到沙發上睡個幾天。結果小貓一聽他沒有床可以睡，死賴活賴說什麼要陪自己，打死也不回借住於學姊所在的女生宿舍。

後來禁不起貓咪準備癟嘴一哭模樣哀求，只好妥協。

但條件是，她得乖乖睡在自己原本要睡的沙發上。弄到最後竟然超過女生宿舍門禁時間。

迫不得已，沒辦法回去，詩河及拉克絲只能待在這兒睡一晚。對於伊薩克和本來就待在這裡住的煌，也沒什麼差別。

所以大家才會聚在一起。

伸手，大掌輕輕摸了摸沙發上人兒一頭燦爛金髮，嘴角揚起弧度微笑。

──卡佳里……

前者嗚了一聲稍微翻身，呼嚕嚕繼續沉眠。他將滑落薄被拉起，替她重新蓋好，眼角餘光正好瞄到陽台某人，正站在外面吹冷風。

同卡佳里一樣顏色短髮，與月光照耀光線淺淺地融合成一色，迪安卡一臉呆滯，像是想著重要事情地靠在陽台欄杆上，傻愣愣地望向遠方。

……他沒有回去?

心底疑惑，悄聲走過睡覺的人，拉開紗窗，直屬學長聽見聲響回首。

「呦!阿斯蘭!」

一看到是他，用痞笑打了招呼，轉頭支回杆上。

「……你在做什麼……」

走到他身旁，同樣支上了杆子。

──那麼晚不睡，選擇發呆?

伊薩克沒回去，不過有事情可以做，哪像他……

「那你哩?」

反問，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沒有直接回答問題。

「……作惡夢，醒了。」

悶悶地應聲道，深綠眼眸往前看，「睡不著……」尤其又重回以前夢中，渾身不自在，腦中還暈脹著。

聞言，前者暗色紫眸閃了一下。

──看來每個人都有煩惱纏身啊?

「喔~~」

馬上隱去心中不愉快，語助詞拉長，迪安卡追問下去。

「是關於永恆的事?」

一進屋被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下，散心回來的氣氛說奇怪也不為過，後來在伊薩克解說中得知米蕾莉亞就是為此事而逃脫，還告知他們一些〝永恆〞之類不懂的名詞。

眼前的阿斯蘭，他的直屬學弟，被稱之為〝永恆〞。

──〝永恆千萬不能與黑翼結合。〞

「不是。」

他們不瞭解這兩個替代名詞有何意義。照字面上翻譯的話，自己是永恆，然後之前看見卡佳里擁有的黑暗光芒力量，勉強歸類為黑翼……他與她已經互相融合，如今也沒有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情。

假如永恆及黑翼結合之後有著後果，而後果，帶來的也是無可預測。

米蕾莉亞說自己是〝永恆〞………

──可是〝永恆〞究竟代表什麼?

「那是很久之前的惡夢。」

自己，只是個普通的大學資優生，和卡佳里相遇，成為縱幻。

其他的，完全沒有頭緒。

保護卡佳里，打倒靈立，往未知道路而行，接下來之後的之後，牽扯了直屬學長進來──

「……你有別的打算嗎?」

昨天被剛與自己融合的虛無視為殺人兇手，米蕾莉亞絕對不承認迪安卡是她的新融合者，攻擊他甚至叫他滾出去。

從來沒碰過虛無心不甘情不願的，對自己性命不顧犧牲融合，同救命恩人的學長喊罵，眼中充滿恨意。

──至少煌和拉克絲、伊薩克學長和詩河學姊、自己和卡佳里的情況不是這樣……

迪安卡傻笑兩聲，裡頭有著無奈乾笑成分，像是認命地又是不在乎地聳聳肩。

「什麼打算?救人都救了，不能救的也死了。」看起來表情蠻輕鬆，心裡所想的可能反，「既然她討厭我，那也只好船到橋頭自然直囉!」

真樂觀的想法。

「親愛的學弟在擔心學長我嗎?」

痞笑再度出現。

阿斯蘭會關心他這個弔兒郎當的直屬學長，表面上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雖然只相處不到幾個月，學弟的個性有點木訥，單純到他確定摸熟了。

──在心底先謝謝他啦!!

「………」

後者，沒有說話，也不知道要如何接話。

「……不過，今後請多多指教啊，阿斯蘭。」

可能會處於危險，但他現在也是縱幻的一份子，擁有自己的虛無，無論他和米蕾莉亞現在是合不來的狀態，可是對他們來說，多一個縱幻等於多一份力量，他也不能眼睜睜看同學及學弟陷入難題。

「保護小卡也算我一份啦!!」

以手肘老套勾住小學弟頸部，他笑得燦爛，宣告自己加入了他們在未知道路行走的隊伍之中。

「嗯。」

連學長，都作好了心理準備，自己一定得靜下心來，用心去實現自己必須去做的諾言，繼續走下去。

──…永恆……嗎?

涼風拂面，深藍髮絲隨風飄蕩，碧綠雙眼深邃視線拋至遠方夜空。

眼神浮現堅定。

內心，靜如止水。

被稱為〝永恆〞的自己，他想知道，代表為何，會帶來什麼事情，導致的最後結果──

假如這是命運……如伊薩克所說的宿命……

他也絕不回頭。

自己必須面對的事實，就必須面對。

──為了保護他所重視的人兒。
　

◇

實驗區，眾多儲藏實驗大型容器管，整齊地排列著。

「……讓他們逃了?」

如狐狸般薑黃色澤眼眸看向前方金黃長髮青年及他的虛無，黑長髮男子佇立於正中央一人形試管前，挑眉。

「是。」

深深一鞠躬，雷道歉，身旁一頭酒紅秀髮的露娜‧瑪莉亞見狀，有樣學樣低頭，「已消滅了托爾‧肯尼西，但他的虛無……」大概已經找到了那些縱幻們。

所以……

「實在很抱歉。」

男子靜靜地看著他，像是思考對策，嘴角卻揚起了一抹高深莫測的淺笑。沒等他開口，男子右後方底處暗部，另一試管上方，某一聲音吹了聲清脆口哨，替他接話。

「這是預料中會發生的事啊!」

原本低頭的雷順著音源望去，只見一金髮男子輕鬆盤坐於管型容器頂端，一腳掛著懸空，一手支於下顎，臉上保持看起來爽快的笑意。

即使聽到消息，對結果而言絲毫感受不到驚訝。

「那小兄弟包括另外一個，可是我親自指導的，被抓到豈不是讓我這做大哥的丟臉?」

他開玩笑似地道。

雖然不太明顯，不過這開玩笑可讓表面平靜的雷，臉色為之一變，似乎表示不滿。而黑髮男子並不在意那人豪爽語氣調侃雷的對話，他轉過身面對那直直聳立人型試管。

裡頭液體無聲地浮上些許氣泡。

「呦~~~別把我的隊員說得像螞蟻一樣無力，想想你的〝頭號弟子〞，可是成為了背叛者啊!」

左邊暗處聲音，直接幫雷反駁金髮男子，說話的同時聲音主人由內走出。

年齡和前者差不多，那人微黑左臉半邊有一道怵目驚心的傷疤，從額上劃過左眼，想必經歷過無數戰鬥，連左眼都失去了，為經驗老成的靈立。

而他揚起笑容同金髮男子相同，豪邁而放鬆。

──第二靈立隊總隊長安德烈‧沃特菲德，算是領導他的上司，遇到緊急任務時才會動用的靈立之一，竟然會在這時被找來……

雷看著眼前出現的男子，然後望向上方，金髮男子所在之處。

──那另外一名跟隊長有著不謀而合個性的不就是………

金髮男子聳聳肩，雙手環胸。

雖說那名〝背叛者〞是他教出來的，但隊員有獨立思考方式，自己也管不著。更何況，教導也是以前的事了，現在自己與第一靈立隊毫不相干。

「……也罷。」

語氣平淡，唇邊淺笑扯開更深的弧度。

──命運齒輪轉動瞬間，任誰也阻止不了。

黑髮男子邪氣地微笑，打斷他們繼續無意義的玩笑話，或是變相的冷潮熱諷。

「提早知道事實真相，只會加快到達最終設定好的終點。」

他不會怪誰，失敗者也不必受到責罰，這是一切都安排好的道路。

「找你們來，為的就是下一次任務。」

畢竟除了雷之外的兩個人，身旁的兩個人屬於隊長級，明顯比其他靈立高過一階，再加上雷和外頭待命的真，是第二靈立隊不可或缺的優秀人才，往後任務出差錯的機率可大大減少。

──必須執行的任務。

他倒要看看，那群有著背叛者幫忙的縱幻，還能夠支撐多久。

「……處置一事……這次就免了。」

雷平靜面容有些訝異，淺藍眼眸轉回看著黑髮男子背影。

「雷，你就依你隊長的指示行動。」狐黃雙眼看了一下帶有傷疤的棕髮男子，而後轉向上方，「允許你繼續命令4號。」實驗體在某方面來講，對特定縱幻很有用處。

金髮男子由上往下一跳，安穩落地。

「支援待命的真，將目標帶回。」

根據這次任務報告，逃脫實驗體光芒由金黃轉變漆黑。想必原本純潔的〝白翼〞受到某種強力刺激，令〝黑翼〞早一步清醒了。

顯然，時機已成熟。

──那所謂〝永恆〞的存在。

「特殊部隊隊長，處理反叛者。」

「是。」

三人同時鞠躬，棕髮男子率先帶領雷離開，金髮男子則走在最後頭。

「……別對任何敵人手下留情。」

沒有回頭，淡淡地道出這句，有意說給末端走去的最後一位聽。後者知道執行官同自己說話，豪爽笑容不變地向後擺了擺手。

「遵命。」

自動門開闔，剩下一人。

只要將〝白翼〞捉拿回，引出〝黑翼〞，引發力量。真正黑翼甦醒後所擁有的〝永恆〞，會成為獨一無二，連虛無及靈立都無法比擬的強大力量。

當初安排的一切，遭到阻擾後，再次輪迴。

──停止不了的，有心制止也為枉然。

一手貼撫上冰冷試管管壁，黑色長髮男子微微瞇起黃眸。

「……卡佳里‧由拉‧阿斯哈……」

完完全全，屬於純真代表的白翼，已開始，殞墜。

──正如自己所料中的，產生變化。

眼前倒映，大型直長試管當中，淺綠液體散發點點螢光，許多細長灰銅管線由壁外連接至內部，容器中央一人身上。

與逃脫實驗體，相同面容，相同髮色。

管內少女如同沉睡般雙眼緊閉，浸於螢綠上下連身實驗白衣同水流飄動──

載浮，載沉。

◇

清晨，微光。遠處連綿起伏山巒上方，呈現天際的顏色為淡紫濛濛。屬於夜晚未轉變的涼風吹拂草原，沙沙地回響寧靜的大地之上。

綠地中央湖畔邊，少年靜靜佇立。在未亮視線下看起來全黑的深藍髮絲，隨著徐徐微風擺盪飄散。

闔上，眼皮遮掩住底下祖母綠般，印象深刻的雙眸。

不動聲色地繼續，站著。

感受風向流動，氣息拂開，與呼吸速度同步。

─集中，注意力。

右臂上方鑲嵌的琥珀色澤寶石由淺漸深，逐漸發光。一條如細絲金黃光芒乍現，緊接著，兩條、三條，愈聚愈亮。

狀況一切良好。

光亮內，耀眼琥珀淡金環繞右臂，旋了幾圈進一步圍住全身。

綠眸緩緩張開，舉起擁有光澤的手，出拳。

前踢後翻，假想敵人於自己眼前行動，少年動作敏捷地讓步伐穩住，快速轉換。吐氣掌心一收一抽，將自己身上光芒僅數收回，全部聚集。

於右臂上，握緊拳頭，再一放。

破。

刺眼強光擴散，照亮濛濛天空，持續幾秒漸漸消失。

山巒後方太陽露臉，取代消散光亮，淺紫蒼穹開始轉換色彩，第一道屬於白天晨曦，灑上他因練習而汗濕的俊秀臉龐。

吐氣，再吸氣。

結束，收掌。

─今天就練習到這兒罷。

抓起放在草地上的毛巾，擦臉披之肩上。回想剛才自己動作有無缺失或待改進之處。

為了得心應手操控卡佳里給予他的力量，阿斯蘭選擇放棄充足睡眠來換取之後與靈立戰鬥時存活，及保護大家的機率。

早起的單獨晨練，已維持了四個星期左右。

資優生花了最初前兩天，喚起體內自己虛無另一半光芒，讓力量能夠依自己想法行動並環繞全身，這點雖自認為還沒掌控完全，不過大抵上勉強可以成功。其餘時間訓練自己成長的體力、眼力和本身速度，思索將這些有助於實戰，身為縱幻的條件能力延長至最大極限，愈久愈好。

起步離開人工湖，覺得剛才訓練的地方轉身步伐不太順利，順著草坪製造斜坡滑下，踏上截然不同的石板路。

背後陽光普照。

任由光線直射，暖意攀爬自己背部，他走了一段進了宿舍旁便利商店，幾分鐘後提了一袋塑膠袋返回宿舍。

有了與靈立第一次正面交鋒的機會。不算慘敗也不算全勝，而有幾點注意的部分，在戰鬥之後的那個星期，伊薩克像是開反省會一樣提出來討論。

想當然爾，做出追丟小貓那件蠢事的他，被前靈立總隊長，也是他的學長，給狠狠地教訓了一頓─

「KUSO!!小卡既然是他們的目標，你就應該KUSO的看好她!!!不要讓死野貓KUSO亂跑!!!」

銀髮男子簡直氣到沒了理智，在旁的詩河急忙拉住爆發的銀色風暴，避免他衝上前揍學弟一拳。

「管他永恆不永恆的!!你是阿斯蘭‧薩拉!!發誓過保護好小卡的KUSO阿斯蘭!!你只要記住這件事!!」

…是啊…

不自覺苦笑。

他是阿斯蘭‧薩拉…

會永遠保護卡佳里的阿斯蘭‧薩拉。

─只要，僅記住這件事。

搭電梯上了七樓，長廊走到底站定。

自己房間門口。

少年頓了一下，伸手旋開自己房間門把。

◇

「差不多都痊癒了呢。」

卡佳里乖乖地坐在客廳沙發，看著之前被敵人劃傷自己的肩頭，身旁詩河笑吟吟地替她解開繃帶。

「現在還會痛嗎?」

眼前的小貓復原情況，學弟的確猜中了。平常以虛無再生能力只需幾分鐘收口的傷痕，卡佳里卻要花比一般人還要長的時間回復。

─非常不好的缺陷。

聽見詩河問自己傷勢情形，眨眨眼。金髮人兒試著轉轉肩膀活動，揮舉手臂。確定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之後，好開心地嶄露陽光笑容。

用力搖頭，「不會了!!」

這樣阿斯蘭應該就不再禁止她隨便跑跳蹦吧，四個星期限制手臂行動範圍讓她覺得好不自由。

雖然知道他是為了她好…

「啊…」

對了，忘記道謝。

「謝謝姊姊!!」

垂首，他說過要有禮貌的。

─看來阿斯蘭真的有細心照顧教導她呢。

「不客氣。」見眼前金髮人兒道謝的可愛模樣，棕髮少女微笑摸摸她一頭燦爛金髮。接過後頭男友遞給自己的教科書，起身。

宿舍房間大門正好打開，藍髮綠眸少年提著一袋東西走進來。

「阿斯蘭阿斯蘭!!」

一看見是他回來了，卡佳里蹦蹦跳跳地跑到自己縱幻面前，揮動痊癒傷口部位給他看仔細。

「你看，已經好了!!」所以之後不要再限制她行動…

微微挑眉，怎麼不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阿斯蘭沒有回話，身手也是拍拍眼前人兒腦袋，翡翠雙眼瞄向站起身對自己微笑的詩河，以及身後沒表情的銀髮男子。

「學姊學長不留下來吃早餐?」

發出疑問，提起手中塑膠袋不經意發出摩擦聲，看著兩人手上都有教科書，似乎得趕去上課。

「不用了，我們第一堂都…」他們第一節都剛好有課，本來想說，但阿斯蘭應該透過觀察判斷後，直接從袋裡取出兩人份麵包及牛奶放至她手上，「啊…謝謝。」

「不會。」

詩河和伊薩克這四個星期以來在他上課期間陪伴卡佳里，讓她不會在自己不在時感到寂寞。自己替他們準備早餐只是幫了一點小忙而已，算不了什麼的。

藍髮少年回以笑容，前者向他頷首後，離開。

後頭銀髮男子原本面無表情，看著女友起步也不急著跟上，劍眉微蹙，視線停留在學弟身上。

「…提高警覺，阿斯蘭。」

壓低聲音，只說了這句。

這四個星期內，靈立毫無動作。時間拖延愈久，〝他們〞愈有可能在近期蠢動。

縱幻之中包括最近融合成功的迪安卡，能進入實戰與靈立對抗的只有三名。而煌和伊薩克一開始是由靈立部隊脫離，經過專業訓練。反之阿斯蘭卻是誤打誤撞和卡佳里相合。

初與靈立對戰的拳打腳踢，根本稱不上戰鬥。

─這點他知道。

「嗯。」

獨自訓練犧牲睡眠，希望能夠急起直追，迎頭趕上他們所及能力。

在實戰中，不想連累大家。

微笑以對，目送學長與他擦身而過，關門同女友一同去上第一堂課程。

─等會兒就換他…

「阿斯蘭等一下要去上課，對不對?」

在自己旁邊的小貓晃晃頭，同樣看著大門關起，突然問了一聲。

有些驚訝地低頭盯住矮了他一個頭身高的她，漾著開心笑容臉蛋。

她怎麼…知道…

「…卡佳里…為什麼…」妳知道…

琥珀雙眼轉了轉，咦了一聲眨眨眼。

因為，「今天是星期二啊…」

平常阿斯蘭不在宿舍的時間，她都記下來了。所以知道他有課和沒課的時段是哪些，還有─

高高興興地拉著他手臂往前，少年被小貓咪半拖半拉至餐桌旁椅上一起坐好。小手拿取桌面一本，上方寫了〝機械概論〞四個大字的厚重書籍，遞到他面前。

「第一堂阿斯蘭是學機械概論。」

─她連這個都記!!?

同時刻，阿斯蘭傻眼。

愣愣地望向笑咪咪的金髮人兒，伸手癡呆地接過她遞上的書。

…好吧…

雖然知道卡佳里有一般人沒有的超強記憶力，但自己確實有點訝異卡佳里將自己的課表記得那麼清楚。

「為什麼……要記我的課表…」連自己都不想記得的課表卻讓她記起來了。

阿斯蘭小聲問道，自己的虛無不解地歪頭。

想了想，又呆了呆，再次陽光笑容滿面。

「因為是阿斯蘭的課表!!」

高興地答道，卡佳里解釋得理所當然，但又解釋不清楚。

─只因為…這課表是自己的…

就只是這樣?

藍髮少年更是傻眼，無言苦笑。

─以後有關他的事情，她不會都想記起來吧?

將手中塑膠袋放置桌面，引起她注意。而卡佳里明白那是早餐，淺金琥珀瞳眸頓時閃爍興奮光彩，開始翻找袋中喜歡的三明治開了包裝，牛奶盒開瓶享用。

幾個月前的她…還不知道食物是什麼東西…

如今的她，已經學會的各種知識，還能夠與他正常對話。

有一部分多虧了好友教導，另一部份是自己…

─這種感覺…

「這是阿斯蘭的。」

也挑了麵包和罐裝咖啡給他，倒出袋內所有食物。

還剩四份。

「…煌呢?」

中斷剛才所想的，有些疑惑。平常這時間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棕髮少年沒有出現，不在的話連帶所屬虛無也會不在。

也吃起她挑的早餐，開罐喝了口咖啡，如祖母綠雙瞳看著剩下早餐。

有兩份是要給煌和拉克絲的。

「他說要出去一下下。」

一口一口咬著三明治，小聲回答，仰頭一口喝光盒裝牛乳。金髮人兒吃得狼吞虎嚥，少年在旁邊看著深怕她噎著。最後將剩餘三明治一口塞進嘴裡，拿走桌上一份。

「我去拿給米莉。」

隨即蹦蹦跳跳跳下椅子，從自己面前跑過，進了房間。

還沒來得及糾正剛才她的難看吃相，卡佳里如一陣風掃完早餐，又一陣風溜走。阿斯蘭只好再喝口咖啡，直愣愣地如同發呆似地，看像開了又關，自己房間門板。

學長前幾分鐘，才提醒自己必須提高警覺。

他也注意到這一點。

已經過了四個星期的平靜日子，圍捕靈立沒有任何動靜，經煌及伊薩克判斷，他們極可能正準備下一次襲擊。

既然靈立追尋到他們行蹤又遲遲不肯行動，那縱幻的他們，如伊薩克說的，也得隨時警戒。

卡佳里的心智成長速度，隨時間流逝加倍累積中，但有些看似小孩子舉動，說是養成習慣，倒不如稱為原本個性也不為過。

喜歡開開心心地對大家露出陽光般笑容，喜歡到處跑跳蹦亂奔，喜歡對於自己所好奇的事物問大家〝為什麼〞。

而最近聽學姊和拉克絲說，自己不在宿舍期間，卡佳里開始學習主動幫忙大家，甚至照顧正逐漸恢復的米蕾莉亞，和她成為了好朋友。

至於米蕾莉亞…

雖說是傷勢回復良好，但失去原先靈立所受到，內心的創傷，難以填平吧。

─自己體會過那種感受的。

心口如同撕裂般隱隱作痛，卻不屬於真正的痛。

在他差一點失去自己所認為最重要的金髮人兒時，體驗過的真實感，不想相信她死去的真實感，以及為了她落淚的真實感。

現在，自己擁有的能力，不會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也不會失去周圍任何一人，他的重要同伴。

─不會。

握取罐子右手稍稍緊握，深邃碧綠透露一絲自己堅持的決心，又輕嘆口氣，再喝一口咖啡。

米蕾莉亞說的〝永恆〞是自己。

可是自己是個平凡大學生而已。

─想不透。

更何況他…

咿呀開門聲打斷思緒，抓回藍髮縱幻注意，視線立即由門板掃至另外一處。

唯一的大門。

與卡佳里相同燦爛金髮，卻不同於皮膚黝黑。青年掛著一口熟悉白牙吊兒郎當笑容，舉手揮了揮。

「早哇!!學弟!!」

現任米蕾莉亞縱幻，目前仍然被自己虛無討厭的直屬學長，階段性試圖親近自己虛無卻無法成功的迪安卡‧艾斯曼…

還在持續努力中。

「你第一節不是有課?」

繞過沙發來到他面前，阿斯蘭抓起一份早餐向痞笑面容扔去，迪安卡反應極快地以手掌接了個正著。

「謝啦!!」

四個星期，與他一開始相同，迪安卡經過煌與伊薩克單獨集訓後，身為縱幻反應明顯快了許多。

坐下，打開包裝。

換阿斯蘭灌完咖啡起身。

「…要走啦?」

多虧學長提醒，要不然自己還在發呆想事情，因此錯過第一堂課。

看了他一眼。

「嗯。」

表徵性給他看見手中教科書，迪安卡會意過來喔了一聲，揮手。

「慢走啊!!小心一點!!」

大家都將叮嚀掛在嘴邊。

煌不在…所以…

「等一下…」卡佳里照顧的責任要等煌回來。

「我會好好照顧小卡，別擔心!!」

直接截斷他準備要說出口的話，沒有看見不用上課的棕髮縱幻及其虛無在這兒，迪安卡也注意到了。

紫眼望著準備講話的學弟，知道他要說什麼搶先一步，再揮揮手。

示意他可以安心離開。

─叫他別擔心他才擔心…

眼前直屬學長所言，打從心裡不可信、不能放心。

─迪安卡的表現行為舉止，說不定會教壞卡佳里…

「真的別擔心，假如有事你儘管揍我!!」

拍拍胸膛，白皙牙齒及得意笑容表示，學長大言不慚保證道，學弟微微挑眉。

還揍他…

到時揍他也來不及挽回悲劇吧。

「…算了。」

交給你就交給你，暫時保姆而已。

只要等煌和拉克絲回來換手。

綠眸深沉閃了一下，同樣揮手隨他去，然後自己開門，想到什麼似地反悔，又回頭。

「交給你等煌…」回來之後就─

「知道啦知道啦!!」

二度打斷，除了商店之外哪兒都不會帶她去。

迪安卡打哈哈地如同敷衍回答。

藍髮少年搖搖頭出去，不放心地再看了他一眼，關門。

─希望煌快點回來啊…

視線三十秒停留於自己宿舍房間大門，只能不怎麼心安地讓學長待在房間，離開所在位置搭電梯下樓，上課去了。

真是…

卡佳里交給作學長的自己，表情就是一臉不信任的樣子，畢竟現在情勢還處於緊繃狀態，而他也才開始特訓四個星期，戰鬥技巧比起來不如學弟…

總之，現在的自己比阿斯蘭還不可靠啊。

金髮青年搔搔後腦，大概了解自己不被信任的原因。

淺紫順勢往房間門板瞄去。

─雖然自己有自知之明，進去裡面是找死…

米蕾莉亞到現在對他的態度，絲毫無許改變。依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更別說是講話了。

不過他今天來，是為了這原因。

今天天氣剛好晴天。

四個星期左右在室內休息，偶爾去透氣當作舒展筋骨，傷勢好得差不多的虛無，對她來說，應該是不錯的選擇。

像阿斯蘭這段期間也會抽空帶卡佳里出去散步，並在短時間之內回來。

悶在室內可是不好的。

對，所以要做到。

吸口氣鼓足勇氣，維持嘴邊習慣的吊兒郎當笑意。

─迪安卡‧艾斯曼，是男子漢就拚了。

旋開門把，探頭。

◇

「米莉!!」

金髮人兒手拿麵包及盒裝牛乳，敲敲門之後轉開，小腦袋隨即出現在門後。卡佳里滿是笑容地鑽進來，跑到床邊。

在床上養傷的虛無正在閱讀，見到是她，放下書微笑。

「阿斯蘭買了早餐，大家都有一份。」

手中東西遞給他，笑得燦爛，小貓天真小臉上維持笑顏。

「這是米莉的!」

「嗯，謝謝妳。」

最近她常常進房陪自己，拿食物或一些零嘴進來與自己分享，有時候還會聊天。而卡佳里不懂的一些知識和對於某種事物上頭，在對談中自己也會順便一併教導。

所以這四個星期，卡佳里自然而然將她當成了好朋友，且以親暱稱呼喚她。

而自己也是。

接過包裝食物和牛乳，卡佳里還貼心地幫她開了盒裝飲料開口，草綠雙眼看著床旁金髮少女乖乖趴到床緣，琥珀同樣轉向自己。

「小卡不吃嗎?」

見她依然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米蕾莉亞以為她沒吃，輕問著。

「剛剛吃飽了，我吃完才進來的。」踢踢腿，回答。

淺金小貓雙手支住下顎，發呆。

─原來…

她吃過了啊…

微微點頭，兀自扯開麵包包裝享用。前者聽見塑膠撕開聲響，引回注意，盯住了後者，閃爍淡淡淺金漂亮眸子觀看她吃早餐。

不過心思卻飄到了別的地方去了。

卡佳里有點恍神。

米蕾莉亞的現任擁有者是她視為〝哥哥〞的迪安卡，四個星期的時間，其實自己已經發現兩人之間的奇怪氣氛，也知道當初為了救她，迪安卡不顧性命危險融合。但之後他們關係似乎不如阿斯蘭和自己那樣。

─是因為，那名少年死亡有關嗎?

想問，很多事情想問出口，問她為什麼…

但是她好怕她不高興。

對虛無而言，與之融合的另外一半，是她們所認為最最重要的。

當她的治癒能力救不了那名重傷靈立時，而米蕾莉亞事後得知托爾死訊…

…一定相當難過吧?

宛如阿斯蘭替自己擋住偷襲，昏迷那幾天的感覺，自己擔心的感覺相似。

─可是…

那感覺，比自己所感受的，更深更深…

那種感覺…

「…小卡，在想什麼?」

旁邊人兒表情呆愣，異常地又安靜下來。看得出來金髮小貓為了某事而苦惱著。

米蕾莉亞停下動作，關心。

「嗚嗯…」

─啊…被她發現…在問自己了…

微鼓腮子，偏頭。

「嗯…」有些欲言又止，卡佳里想問卻悶在心底好不舒服，懊惱地捂住小臉，小貓唯唯諾諾的。

「…米莉不會不高興…」愈講愈小聲，「…我就講…」

咪嗚咪嗚。

─應該…有關自己…

她所不了解的事吧?

「嗯，不會不高興。」

棕髮少女微笑道，保證。

─既然…她已經說不會了…

好吧。

吸口氣，股著，又安靜了一下。

「米莉是不是…不喜歡…嗯…」這形容詞有點不對，想了想，卡佳里換了說法，「…討厭迪安卡?」

四個星期，自己認為好長一段時間。兩人之前奇怪氣氛不緩和反驟增，而且這段時期，迪安卡無論表現出多關心自己的虛無，可是米蕾莉亞從沒正眼看他過，連一句話都不肯跟他說，甚至是不理睬。

只針對他。

就像之前不懂為何阿斯蘭吻自己時，那一段尷尬時期…

自己很懊悔沒有救那少年性命，但後來阿斯蘭說她盡力了，內心也較好過一些，不過多少心底還是抱有著無法挽回的深深悲傷。

她忘不了，米蕾莉亞也同自己一樣。

後者，經她這麼一問，帶光采的瞳眸於一時突地黯淡無光，混濁。

垂下頸首，所有動作靜止。

房內，氣息散佈陰沉，倏地由常溫降至冰點，卡佳里不自覺地縮了縮身子。

─慘了…好像問錯問題…

小貓警覺性豎起寒毛。

「…討厭…?」

輕聲出口，淺棕短髮少女扯出淡淡笑痕，痕內看得出哀傷及苦澀。經金髮人兒問話，似乎又喚起前幾個星期試圖忘卻的，痛苦記憶。

失去靈立的虛無，沒有任何依靠。

即使，讓她重新融合，自己也忘不了平常對她傻傻笑著，關心她的大男孩。

但去回想，如今又有何用?

─托爾死了，回不來了。

虛無失去自己認為的，唯一的依靠。

「…不是討厭…是恨透了…」

對，恨透了。

因為她失去了一切。

救了她，有什麼用?如同自己回想，只能回想…

有什麼用?

事實即為事實，只有她存活下來，孤單一人。

她恨透了救回自己的迪安卡。

「我恨他!!!」

置於薄被上的雙手微握，米蕾莉亞閉眼低喊，旁邊卡佳里聞言下一秒，嬌小身子明顯僵直，如同小貓垂下耳朵般地可憐兮兮。

「米莉…」

迪安卡被她視為仇人的仇恨，那無法救回托爾的自己…

也是一樣嗎?

「那妳恨我嗎?」

他什麼都沒做，就讓米蕾莉亞生氣，還被她恨之入骨；她自己盡力想幫忙，想救回托爾寶貴性命，可是卻不如自己所願地對最後結果哭泣，哭泣自己的無能為力。

小聲低嗚，金髮人而同床上虛無相同地，黯下眼底閃爍淡金的光澤，散發淺金變為暗沉。

「不…小卡…那…」

對，她只針對他，只針對臉上掛著不同於托爾笑容的迪安卡，跟卡佳里完全不相干，「那種恨…跟那個是不一樣的…我…」

伸手拍拍沮喪的她，瘦弱肩頭。

「我不恨妳。」

卡佳里同樣地，為了她失去托爾難過痛哭過。

她不恨她，自己明白金髮虛無擁有的善良純真，還有前幾個星期想救他卻挽回不了悲劇的心情，同樣地與自己相同。

宛若現在的自己已失去了回不來的他，找不回來已逝去的人。

─那是…為了什麼而恨…?

抬首，聽見米蕾莉亞沒有恨著自己，金髮人兒眼眸神采恢復些許，好奇心又往上竄。

「為什麼不一樣?」

為什麼，是卡佳里問問題的標準語句。

只是天真地想知道答案，卻不知道有時的答案，其實根本找不到。

─她想知道米蕾莉亞對於自己和迪安卡的感覺，為何有差別。

「因為他…」

阻止了自己回到托爾身邊，阻止了自己所有動作，阻止了自己…

希望跟著靈立一起的心願。

小貓不解地歪頭。

可是，「迪安卡想救米莉。」

眨眨眼，卡佳里在她還沒回話之前冒出問話，這次句子為篤定句。

雖然還是不清楚米蕾莉亞所說的意思，但她能夠感覺得到，當時危急情況，迪安卡想救她的強烈態度。

─將重傷的她壓著，是避免傷口血液繼續流逝。

他深怕虛無死亡，與托爾一同死去。

迪安卡希望她活下去。

「就像阿斯蘭保護我…」一樣。

阿斯蘭也希望她活著。

「…不是嗎?」

沒有一個人想讓能活下去的生命消失，不是嗎?

卡佳里高興地說道。

所以，「迪安卡想保護米莉!」又是肯定，金髮小貓咪扯起燦爛笑容，心裡及口中都幫她下了結論。

「那是一樣的，對不對?」

─一定是這樣的!

「小卡…」

心智還沒完全成熟，但卡佳里以小孩子觀點簡單反駁理由也有她的道理。

淺棕髮少女看著滿臉笑意的她。

「…那是…不一樣的…」

不一樣，不相同，那種感覺她不會懂的。

解釋無力，不具有說服效果，床上虛無垂眸，草綠一瞬間模糊。

─她忘不了…他…

忘不了啊…

即使救了她，她還是對他…

「不一樣啊?」

可是自己還是不清楚米蕾莉亞恨意原因…

但不要緊的。

卡佳里咦了一聲，低頭望著垂首的她，笑容未減。

「…我還是不懂…不過…」

她知道迪安卡擁有跟阿斯蘭相同的保護理由。

「米莉只要記得，迪安卡想保護妳就好了!!」

知道這樣就夠了，而且卡佳里現在，也只知道這個理由。

─大家奮戰的理由。

金髮人兒最後一句，令前者微張雙眸，重新抬頭看向開心對自己笑著的她。原本因思念而遮掩視線淚水，悲傷念頭沒來由地消散，隨同她帶給自己笑意溫暖，蒸發溶解。

眼前的她，資料報告上頭，所謂的〝黑翼〞。

但是為何…她的笑容以及天真話語，不同於字面意義，帶來的感覺卻是暖和光源地耀眼。

「…我…」

小貓笑嘻嘻表情，讓自己無法答話。

米蕾莉亞癡癡地看著她的笑容。

「我…」

─他…想保護…她…

那是…

─那是…

房間門板在此時開啟，細微聲響令房內兩人同時轉移視線，金髮青年的招牌笑容伴隨探頭出現。

「啊~迪安卡!!」

說曹操曹操到，卡佳里一時間反應過來，小手指向他。

「呦!!兩位美女早安!!」

不正經笑容加上不正經問候語，前者露出白皙牙齒揮手，小貓高興地離開床邊跑到他面前。

─他出現代表有零食可以吃!!

一臉興奮地奔來，知道她把自己跟吃的劃上等號。

不過今天他可沒準備禮物。

「…沒有東西給妳啊，小卡。」

攤手搔頭，苦笑。金髮少女失望地啊了聲，癟嘴。

「對不起啊!!」

伸手揉亂她一頭燦爛金黃，拍了拍。淡菫視線正好與床上虛無淺綠對個正著。

米蕾莉亞立即瞥開目光。

─果然還是…

明顯故意移開代表躲避，或是討厭。自己聽見她親口說出的，她恨他。以及出手攻擊自己，都不是假的。

心底一陣沮喪，還是沮喪，但表情卻沒有顯示自己此刻黯淡心情，依舊維持那欠打的傻笑。

雖然她不看他，還是要說出重點。

「…要不要出去找煌和拉克絲?」

再拍拍，移回眼前小貓身影。

後者眨眨眼，琥珀淺金與他對看。

「他們早餐沒吃，一起去拿給他們再帶妳去商店買零食…之類的…」逗點，停頓，迪安卡偷瞄床上棕髮少女動靜，「…出去外頭透氣會比較好，今天天氣不錯…」

後頭那句是說給房內休養虛無聽的。

─出去找煌和拉克絲?買東西?

小手整理亂翹金黃，金髮人兒呆呆地望著他。

…迪安卡只是想要〝誘哄〞米莉出去吧?

「…還是午餐就到外面去…野餐?」

見卡佳里沒像往常一樣聽懂自己說的，迪安卡以為自己提議她不喜歡，改口變更計畫。

「買完食物中午就在大草坪那邊吃?」

反正他現在只希望，小貓身後的，自己的虛無能夠答應。

不，只要回應他，不管答不答應，他都很高興。

─唔嗯唔嗯…阿斯蘭說過不准跑出去的…

可是，之前阿斯蘭也有帶她出去過…

小腦袋這麼想，受到零食誘惑真的是無法拒絕，再眨眨眼看著露出一口潔牙的他。

誘惑戰勝。

「好啊好啊~」

立刻答應，金髮人兒猛點小頭。

─阿斯蘭不准她跑出去，但有迪安卡跟著總行了吧?

而且等一下煌和拉克絲也會在自己身邊。

視線順著迪安卡方向偷瞄過去。

「米莉要不要一起去野餐?」

轉頭，漾起陽光般燦笑，卡佳里沒有忘記在床上休養的虛無，她的意願。

其實米蕾莉亞已經可以下床自由走動了，只不過這段時間怕遇到在客廳的他，所以能避免離開房間就盡量避免。

「……我…」

本來想立即回絕，雖然撇開自己的視線還是知道迪安卡在偷觑著自己，但幾分鐘前卡佳里以堅決語意的天真回答，令原本內心本意動搖了。

─因為…他是想保護她…

決心討厭他，恨他的心情有些猶豫不決。如今一片混亂思考令她無法將冷冽話語說出口。

想保護她…保護自己…

只要記得…

低頭垂下眼睛，淺淺草綠黯淡，但似乎有著妥協。

─他…對自己…

她…

「…隨便。」

隨便，就等於可以。

了解米蕾莉亞話中之意，小貓轉回頭對同樣由痞笑變為傻笑的金髮青年，保持開心容顏。

點點頭示意。

─他成功了!!

迪安卡無限歡喜想大聲歡呼，心底暗自高興，大掌再次揉亂卡佳里整理好的淺金短髮。

啊…頭髮又亂了…

摀住頭，前方的她知道這個〝哥哥〞現在的心情為無法形容的開心，卡佳里什麼都沒說，看了看床上的米蕾莉亞，再看看歡欣鼓舞的他。

「五分鐘時間準備好。」

阿斯蘭那邊等等再打電話過去。

金髮青年與金髮小貓，相視而笑。

「我們要去野餐了!!」

「…啊?」

提早三分鐘到教室，才剛坐定位，椅子都還沒坐熱，藍髮少年接起手機一陣錯愕挑眉。

「反正就是去走走，順便找煌和拉克絲，中午在人工湖附近野餐。詩河和伊薩克那兒我等等會連絡。」

電話那頭迪安卡語氣挺高興的。

「所以下課休息時間直接過來找我們─」

「喂…等等…」

為什麼突然臨時起意?那卡佳里不就一起…

「就這樣，專心上課，掰了。」

不等他想問些什麼，也沒有他說話餘地。直屬學長直接切斷通訊，只剩下結束通話嘟嘟聲。

─竟然掛他電話…

翡翠雙眼死瞪著手機顯示螢幕，阿斯蘭呆愣姿勢不動。

煌和拉克絲沒有通訊用電子儀器供他們互相聯絡，校園面積這麼大一片，他懷疑迪安卡要上哪兒去找人。

而且說好會照顧卡佳里的，打電話來卻告知要帶她在學校到處亂跑，說不定還跑到校外去。

之前不是提醒自己要小心，等會兒靈立要是找到她該怎麼辦?

─必須跟學長說清楚。

準備按下數字鍵回撥，問個明白，但不巧地上課鐘聲正好於此時響起。

很好。

嘆了口氣，中止原本要做的舉動，將手機塞回褲子口袋裡。

─既然鐘響…那就算了吧…

靈立四個星期沒有任何動靜，也不會在這時有所作為。卡佳里這段期間也跟他出去過好幾次，沒發生任何意外。

這次應該不會那麼巧。

將視線轉移至擦得乾乾淨淨的黑板上，右手邊教室門同一時間在自己看向前方時被人大力拉開。

不同於之前教授熟悉面容，男子左面頰有一道明顯老舊傷疤，由左額一直延伸至頰面左眼下方，岔開變為兩道。而劃過的左眼緊閉，看得出來似乎已失明。

年紀看起來大概三十幾歲，至少比先前教授年輕許多。嘴邊掛著一副爽朗的快意笑容，由觀察可略為了解他顯露出的個性為何。

他的出現，令全班一片寂靜之後，開始小聲地議論紛紛。

「各位同學大家好~!!」

並不在意同學間耳語不斷，以及針對他本身討論什麼，棕髮中年男子直接忽視動作，舉起手向全班同學揮了揮。

「教授有事臨時請假…」

走到講檯正中央，隨手將手提包放於黑板左邊下方，「我是助教，安德烈‧沃特菲德。」

眼睛，停留在坐於最末角落座位，不顯眼地藍髮少年身上良久，之後不著痕跡地移開。

「所以這堂課由我代理上課，請大家多多指教啊!!」

─是…助教啊…

臉上傷疤頗為嚇人，但聽他的自我介紹感覺上是挺好相處的人。少年翻開桌上如同字典的機械概論課本，並沒有對助教與眾不同的明顯疤痕有任何意見或吃驚。

垂首，湖綠看著複習過的課文片段，腦中想的卻是另外一件，剛才的事。

雖然是不經意的小動作…

─…但他怎麼覺得助教一進來，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是刻意的。

目光抬眸，最前方老師已攤開課本，拿起粉筆於黑板寫上等會兒必須講解的公式，及一些機械基本分解圖示。

「前一節先上公式機械概論，最後兩節讓你們自己動手做。」

他自顧自地邊寫邊道，完全不理會後一秒全班爆出的哀嚎取代原先議論，竊竊私語。

「我相信你們沒問題的!!」

阿斯蘭微微擰眉。

一聽見得自己套用公式做出實體物，任誰都嫌麻煩，還帶了點困難度。

對全班說，不是只針對自己，個人。

針對他。

轉動手中原子筆，單手支住下顎。

─不過…

要說得做出東西的話，他剛好可以做出實用的，供大家聯絡用的…

剛剛還在煩惱的實體物。

少年邊轉筆，俊顏邊扯出一抹淺笑。

手邊有電話聯絡的只有自己、迪安卡，還有伊薩克而已，其他的是因為在宿舍一定會見到，所以沒有特別去煩惱。

不過，時機一到，需要聯絡卻聯絡不到似乎行不通，萬一遇敵無法告知自己位置時可就求助無援了。

─好吧，就做個通訊機械。

忽略剛才助教掃過身上的視線，認為最近自己心情壓根兒無法放鬆，神經緊繃造成的結果。

嗯。

那是錯覺吧。
　

同時間，人工湖畔靠近樹林空地。

告知卡佳里，暫時離開宿舍的褐髮少年，佇立。

平時後方草坪面積廣大，步行所花時間相對較多，學生聚集範圍僅限於連接石板路四周，不太會散步或逛到草坪尾端來。而且這兒雖安靜但通常會因人少危險這點考量，打消接近這裡的念頭。

畢竟，這兒的景，除了樹林還是樹林。

顯得單調了些。

自從阿斯蘭發現這地方後，四個星期早晨，天未亮之時常往這兒跑。每天不到清晨時分就見他出門了，然後總是滿身汗地在接近第一節上課時間趕回宿舍沖澡換衣服，再去上課。

和他住一起，雖然沒問他，但大概只有自己知道阿斯蘭四星期以來，同個時間到底去做了什麼。

─一直…在這兒…

努力，獨自訓練。

腳下隱約觀察出，有一小部份為操控力量不經意劃斷痕跡。

那是光芒能力造成的。

「…看來，阿斯蘭很努力呢。」

身旁人兒輕蹲下，纖細手掌撫過截斷草痕，一頭粉櫻般亮麗長髮伴隨微風飄盪，拉克絲語氣輕柔地道。

少年垂首，看著自己虛無對他展露笑顏。

四個星期。

自己並不是沒有空出獨自練習時間，如同阿斯蘭一樣，鍛鍊能力熟悉度，以及與自己虛無之間，本身的聯繫。

他是由靈立候補成為正式靈立，最後當了第一隊靈立隊長。

遇上有了相同理念不同做法，才選擇脫離原本身份，幫助藍髮少年。

所以一開始操縱虛無能力純熟性，一定大過才融合不久的阿斯蘭。

以煌本身擁有的，初進入靈立部隊資質，假如要與現在阿斯藍天才資優生，以全國第一名考取大學的傲人成績，為旗鼓相當的實力。

將思考戰鬥方式，用於實戰上頭。任務期間冷靜應對判斷，領導隊員如何改變隊形圍捕逃脫實驗體…

一步步地將獵物逼近困境，消滅。

如此，當上隊長，理所當然。

而現在，成為縱幻的他，保護卡佳里、保護眼前所認為最重要的拉克絲─

不得不變強。

深邃菫紫顯示溫和，有些不太肯定的抹了把臉，微笑。

─既然阿斯蘭盡力訓練自己，那自己也沒有理由不加緊完成構想。

證明，四個星期思索想法，理論為正確的。

必須變強。

必須證明。

所以才到了這裡，站在這裡。

「拉克絲…」

接下來的融合，不同於以往。

這次等同於實驗。

蹲於身旁虛無依舊淺笑，天藍與他深紫相對望。

「等會兒融合後，只要一有不舒服，立刻跟我說。」

無論成不成功，他不希望她受傷。

明白他的意思，櫻髮人兒微笑頷首，輕握他伸上前的大掌，站起。

─好。

預備。

深深吸口氣，紫水晶般雙眸浮顯認真專注，瞬間揮臂令虛無化為光澤，旋繞空中。

闔眼。

─注意力集中，開始。

內心思考散開，想像無垠夜空點點星子，閃爍。

身邊天藍伴隨少年環盤，同煌呼吸起伏升降，頻率改變。晴淺如空色澤耀眼發出光采，一收一放地依照縱幻所想，速度相等。

集中。

左手緩緩握拳，操控能力亮澤漸深，光芒持續散放刺眼光亮。

集中。

腦海內呈現景象黑暗，黯沉中央剩下唯一，那一小點光亮暈白。

突然捕捉住的煌隨即擷取片段停駐，鎖定目標。

周圍淺藍轉開劃圈，面前形成弧度加快，速率轉換迷濛，風速與之同體流動，成為不規則狀態。氣流望之攫住，卻又往旁散去，指縫流逝的速度之快抓取不住。

他就是要抓取它。

稱之光芒能力的，它。

─抓取。

本能直覺，憑靠印象摸索，也只憑印象。

星子，聚集。

星雲聚集，那點。

─集中，抓取。

出手，縱幻同一時間倏地睜眼。

就是現在!!

空下右手於盤轉眼前柔和寶藍製造出屏障使勁劈擊，切入其間。能力產生微些變化改變路徑，一兩道刻意阻擋，或為主動抵禦原本不可能特別攻擊自己的行為。

　　抵著煌揮拳方向噴散，集中光能與原本自己虛無力量造成相斥反應，淺藍繼續轉動，漸深愈深更深。

抵住，撐住。

快抓到了…

撐住。

褐色髮絲由排斥造成氣流雜亂飄散，自己四周風速變動怪異，強大地如直升機起降驟增，風與風之間排擠磨擦，中央裂痕出現。

是那一點!

咬牙，手臂僵持試圖繼續往前，試圖伸進中央裂縫間。

淺晴透明，於臨時三秒顯現帶點亮麗光藍寶石色澤固體，形成一剎那的虛幻，縱幻碰觸到一些距離。

─撐住啊!!!

第四秒，崩解。

散沙般四散崩解。

一股力道無形推開自己，右手抓取逼不得已鬆開，無奈地不讓煌達成目的。

啪地，啪啪啪啪。

一連串電流似地通電聲響巨響，少年震得向後倒地，左手連同無力放鬆。

自己的虛無沒了他操控於倒地後，嬌軀現影，咚地跌進煌懷中，安全一起落地。

「啊啦…」

草漬，沾染兩人衣物，碎屑隨風而去。

好像是，失敗了?

天藍色澤雙瞳不解地轉了轉，隨後望著以身體接住自己，現在累得微喘氣的棕髮少年。

後者回以胸前安然無恙的她，一個大大苦笑。

仰頭望天。

湛藍的晴天。

「不行啊…」

那瞬間，有一瞬間感覺是正確的，自己也依循感覺去抓取光澤產生的一點，但還是…

沒有找到時機，錯身而過。

─不過那一定可以…因為感應…

只是未抓取到至、搆取至那感應。

屬於空白暈亮，那一點。

回去得和阿斯蘭及伊薩克他們討論才行。

─就只差一點…

差一點就可以─

一灌冰涼飲料罐觸碰煌臉頰，令他拉回思緒。

然後未會意過來之時，熟悉金髮人兒天真面容上下顛倒，佔滿整個視線，琥珀色澤眼睛散發淡黃光彩，加上一臉好奇表情。

咦?

猛然坐起，紫眸藏不住驚訝盯著突然出現的卡佳里，身上拉克絲微笑，拍拍兩人衣物染上草綠，由他胸前離開。

「啊啊在這邊!!」

跟著迪安卡出來，又因為米蕾莉亞傷勢未恢復，行走速度減緩，金黃小貓憑仗核靈心波頻反應共鳴，花了十幾分鐘散步到這兒。

看見他們，證明自己猜對方位，高興地抱住站起的粉紅長髮人兒，揮舞手中罐子和包裝。

「這是拉克絲的早餐!!」

將一份塞進她懷裡，小貓蹲下與坐在地上棕髮少年對看。

大眼瞪小眼。

只見卡佳里左看右看，先是移開對看視線之後，檢查似地上下打量棕髮少年身體部位各處，引得他滿臉問號。

─她在…看什麼…?

突然這樣看著自己，煌有點不知所措。

於旁觀看虛無，像是明瞭金髮少女究竟打量些什麼，伸手拍拍她臂膀。

「煌沒事，沒有受傷。」

拉克絲微笑道，「小卡不用擔心。」

卡佳里轉首輕蹙眉頭。

金黃淺藍相碰。

「…真的嗎?」疑問。

「真的。」肯定加上笑容。

再轉頭，金髮人兒再次盯住地上棕髮縱幻。

─是在擔心…他?

她在擔心自己?

從兩人對話判斷，卡佳里以為自己受傷才倒在草地上，所以目光只是想檢查而已。

─她不希望大家受傷。

「我沒事。」

明白她的心意，攤手出聲證明，並整理身上衣物。小貓在同時小手向前塞給煌一份早餐。

「你的。」

阿斯蘭替大家買的，浪費了很可惜。

─所以…

「要吃完!!」

說了一句當做結尾，金髮人兒乾脆咕咚坐下。

煌與自己虛無對看一眼，默默拆開包裝。

晶紫見到於草坡下正緩慢往上爬的迪安卡和米蕾莉亞，身邊卡佳里注意到視線，順向望去。

「迪安卡說要野餐…」

才帶她出來的，要不然她還是會乖乖聽話待在房間。

小聲道，跟她一起看著金髮縱幻與虛無爬上坡，迪安卡想扶自己的虛無，卻被米蕾莉亞不領情地一手揮開，好不難堪。

他也只能傻笑。

「…阿斯蘭知道嗎?」

邊吃邊問，習慣眼前兩人之間不和諧，似乎漫不經心。不過自己問的這點挺重要，卡佳里出來得先經過所屬縱幻同意…

─這段期間必須謹慎一些。

「迪…」他說─

「喲!!我剛剛打電話跟學弟說了，他上完課會過來。」

金髮青年滿臉笑容，走到他們面前插話，自己虛無自行找位置輕坐下，還站著的拉克絲見狀，連忙伸手幫忙攙扶。

對話打斷的卡佳里也舉臂一同牽住米蕾莉亞，讓她安穩坐於地面。

─意思是說，不用回宿舍了?

「那午餐…」

在這裡生活幾個星期，據自己所了解的，學校除了一家便利商店、衣物乾洗店及校外距離幾分鐘路程的阿爾堤蜜絲商店街之外，似乎沒地方可去。

外加正值中午用餐時間，要到學校附屬餐廳未免太多人，吃午餐的位置可不好找。

疑問，便利商店食物不能填飽肚子，去哪兒買吃的回來這裡野餐?

「唔…」

搔搔頭，迪安卡思考。

他記得阿爾堤蜜絲附近有家批發賣場，零食、飲料及有關日常的東西應有盡有，本來打算只在便利商店買就行了，但…

「野餐野餐~!!」

高興地在旁嚷嚷，小貓見他猶豫不決去處，插口。

「迪安卡~我們去PLANT好不好?」

記得阿斯蘭幾天前帶她去那兒逛，順便買了上次沒買到日常生活用具，而且那兒還有好吃的霜淇淋。

「PLANT?」

冒出專有名稱，棕髮少年微挑眉，迪安卡卻伸手揉揉卡佳里淺金髮絲，後者哀叫了一聲。

─他和她想的地方是一樣的啊?

「那邊賣好多東西，有吃的有玩的…」

說明，揮舞小手，卡佳里不太會形容，不過盡可能地將上次所見，比手劃腳。

「一層一層架子擺了好多…高高的…好多推車…」

「啊啦啊啦，是賣場嗎?」

拉克絲大概了解她在形容的地方景象，輕問。

金髮青年點頭，煌喔了聲表示清楚。

「所以決定去那兒買完午餐，再回來?」

「它比阿爾堤蜜絲還遠…」

現在只是考慮。

畢竟，距離商店街的PLANT必須走一段路，經過轉搭連接列車，還得過一座大橋。

出去就得花很長一段時間，這樣也可能無法在阿斯蘭下課之前趕回來野餐了。

─還是直接…在那裡吃啊?

「要不，我們過去那兒再說。」

就這樣決定吧。反正自己也沒去過，而且這陣子待在宿舍與校園間沒有外出，感覺上也挺悶的。

使力支撐，煌由草地站起。

「好嗎?」

拍拍身上剩餘草漬，深邃黯紫視線望向一臉充滿期待的小貓臉蛋，微扯嘴角出現溫和笑容。

一有狀況，他和拉克絲會保護她的。

算是答應了卡佳里的要求。

後者用力點頭。

「嗯!!」

贊成!!

黑板上一連串密密麻麻公式演練，導致全班氣氛轉變成一片死寂。有些同學早已棄械投降，魂魄飄移遠方；有些同學繼續與最前方天文數字、符號奮鬥，想秉持堅持到底的信念。

坐在教室角落後方的藍髮少年，和這氛圍之下的同儕相比，顯然最為突出。

不像放棄同學表情失神，也不像努力同學表情認真。

只是以左手支著下顎，握筆右手如同畫圖於筆記本上寫著公式，自然且輕鬆。甚至與站於講台上持續落下粉筆灰，瀟灑撇出練習題地獄的助教，速度同起同落，或更迅速的快了一大截。

神態自若。

沒有刻意地集中所有注意力，現在感覺就只是在寫東西而已，腦中想的可是別的事情。

要是其他同班同學知道了，還是一樣會露出羨慕的眼光看向他。

因為他是資優生。

不過本人並不太在乎與眾不同的舉動，想的，可是另外重要。

比自己、同學，還要重要的。

─有關，卡佳里的事情。

嘆了一小口氣，手中寫下了公式最末一位數，打個結束符號，放筆習慣性往窗外望，發呆。

外頭天氣晴天無雲。

跟著他們出去，她會很高興。

自己限制虛無太久，關在同一個地方，時間長了也很難過…

現在窗外的蒼穹同她一樣，一樣的陽光普照。

所以讓卡佳里跟自己信任的夥伴們出去，可以稍微放心。

─但…

一樣的…

「喔~已經寫完啦?」

恍神之際，耳後中年男子毫無預警出現，著實令少年嚇了一跳。

阿斯蘭回頭。

助教安德列‧渥特菲德不知何時走到他座位旁，一手摸了摸下巴，眼神打趣地看著他，以及桌上筆記本完成的練習題。

百分之百答對的練習題。

「唔喔…嗯…」

一時之間，阿斯蘭想不到要如何答話，貌似做壞事被發現的緊張，只有語助詞混合，祖母綠瞳愣愣地望著已伸手翻閱自己筆記本的他。

不只套用練習公式，連演算法也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推算出來，外加附上了機械設計圖…

「看來，這不是偶然呢。」

意有所指，闔上本子，看了一下手中名單。

「薩拉同學，進度超前記得後頭還有人啊。」拍拍他肩頭，「注意一下四周或遠處，越往前可能會有些危險。」

危險?

─嗄?

最後中間一段話，迷霧般摸不清方向，也還沒來得及摸清楚，阿斯蘭知道自己並沒有聽錯。

「教授，等…」

問題脫口而出，卻在此刻打住。

出聲給予似乎為警告的助教，不理會他想問些什麼，逕自走遠，觀看其他同學練習進度。

無法得到回答，少年只好坐回位置上。

「演練算式完畢的同學，可先到實習室找材料動手做實體了。」

又出聲，這次為全班告知。

「等會兒我會過去驗收，請大家把握好時間。」

往後瞄了一眼愣坐的阿斯蘭，本來就將目光放在助教身上，經他這麼一看，了解是在跟自己傳達〝可以離開〞的訊息，默默收拾桌面，同少數完成習題的同學一同出了教室。

教室門板開了又關，細微。

「…挺老實的…」

後一刻，望向他們離去所閉大門，安德列喃喃自語，對於不在教室的他，下了感想。

─他可是個難得一見的天才。

…阿斯蘭、薩拉…啊…

嘴邊笑容，還是打趣的笑，輕鬆。

「另外的，應該碰上了吧?」
　

搭上連接車看了一段之前欣賞過，隨同列車呼嘯而迅速變換的窗外景象，逐漸減緩，車門開啟。

金髮人兒呆愣視線，盯住那已停留許久的相同風景。

她在發呆。

「小卡，要下車了。」

肩膀輕拍，一時間失神的她抓回心緒，回頭看了看站在車門外，目光停留於自己身上的棕髮少年及其虛無。

「喔喔……」

跳下座位，於車門警告關閉前一秒踏出，人來人往轉運站所有聲音撲面而來，吵雜喧騰。

出站口，兩個人。

伊薩克和詩河。

─是姊姊!!

見到他們，原本因呆滯的眼神頓時一亮，率先越過人群跑出自動剪票口。

「姊姊!!」

繞到兩人身邊，後頭眾人跟上，迪安卡走在最前面。

原因是米蕾莉亞根本不願待在自己縱幻身邊。

「呦!!」

白皙牙齒，嘻皮笑臉。

「才傳簡訊給你，比我們先到啦?」動作可真快…「還是教授臨時請假你們就順道逛街逛過來?」

「…迪安卡，你最好KUSO閉嘴…」

不說話沒人當他是啞巴。

一見面就在女友面前誆他，雖然事實的確被猜中，但從迪安卡嘴中說出來，有股怒火直往上衝。

他的態度很欠揍。

領導權交換，身旁女友輕扯住伊薩克衣擺令他忍住準備爆發情緒，轉頭直接往前走去。好友見他不理自己，只好裝無辜聳肩，惹得詩河輕笑。

─結果是真的啊?

金髮人兒看了看伊薩克反應，又見他帶頭走在前方，跟隨腳步往上一次走過的地方前進，離開人聲鼎沸且擁擠場所。

車站轉運處至PLANT，五分至十分鐘步行路程，順沿出站左轉那條路直走，唯一路徑經過連接大橋方能抵達目的地。

小貓依舊一路好心情，隨著最領先的銀髮男子方向，邊走邊於詩河身旁東張西望，後頭幾人則有一搭沒一搭聊天，米蕾莉亞沉默。

煌先是走到前頭和伊薩克同行，似乎說一些重要的事情，才又回頭走回自己後頭的拉克絲身邊。

「小卡…」

輕喚注意力被棕髮少年拉去的金黃小貓，詩河出聲。

「有!!」充滿朝氣的回應。

只是回首看了一眼，走在最後沉默虛無，無聲比手勢再指前頭迪安卡。

『米莉答應跟迪安卡出來?』

點點頭，開心笑容。

『嗯!!』

她知道她在問什麼。

見卡佳里的回答，前者再看了看後方，回頭時同樣扯起放心微笑。

─那就好。

米蕾莉亞本身，為了只有托爾死亡而迪安卡救了她，單純的事而恨，擁有的情緒相當複雜。

無法分辨自己感覺，究竟為恨還是另有其他。只能一昧認定感受真的是如自己所想一般。

然後，繼續否定之後其餘念頭及想法。

「……阿斯蘭說過……」

突然想到了些什麼，身旁人兒於她耳邊補充：

「…他說的保護……就等於現在迪安卡的動作啊。」

─所以她才跟比米莉講完她的想法…

「然後米莉就答應了。」

小小聲地說，小小聲地咬耳朵。

「……這樣是對的嗎?」

有些不確定地微偏小腦袋問著，雖然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讓米蕾莉亞答應迪安卡請求。但是，自己覺得走在最後頭虛無完全不說話的反應，似乎還是很糟。

覺得自己，真的說了不該說的話，講道理也不正確。

不過，詩河並不是這麼想。

─原來…

是卡佳里的功勞。

眼前的金髮人兒，大概用了自己所能表達意思方法，講出內心最真誠的部分。卡佳里還沒成長到最完全，學會如大人之間對話談吐方式。

可是最為簡單的述說，通常，解釋效果極佳。

也給予了聽者正面印象。

「小卡做得很好。」

米蕾莉亞會因此，改變一些原有思考模式。

說不定再進一步，迪安卡的某個舉動，會令局勢一切翻盤。

聽見姊姊稱讚自己，金黃陽光笑意更為燦爛。

─那她以後要多跟米莉聊天，這樣迪安卡才會……

「兩人才能在一起。」

這才像縱幻與虛無之間的聯繫，握有相同聯繫，兩人能夠同心同意。

「就跟伊薩克和姊姊?」相同嗎?

同心同意，適當時機能力發揮極致。

那種兩人一心的感應─

輕笑搖首，「小卡…」

不只有她和他而已。

「也跟妳一樣的。」

學弟只為了一個單純卻困難的承諾，奮不顧身保護自己所視為最重要，現在同她解釋的金髮虛無。

雖然學弟也為了這理由，遇上敵人卻避免卡佳里融合戰鬥，但自己了解他的想法和他的心意。

「別忘了，阿斯蘭和妳─」

一樣的想法，一樣的心意相通。

而且，即使不融合，也是相同。

─相同，相通。

「融合或不融合，心都是在一起。」

輕指疑問小貓胸前，靠近心口位置。

「……心在一起?」

─她和阿斯蘭?

褐髮少女以笑容回應，清澈菫紫肯定眼神。

─……是相通的……

她知道了。

相連的心，沒有任何界線。

小手停置於詩河指向，微呆。

─阿斯蘭他……

也知道嗎?

然後，之後的迪安卡和他的虛無……

前方伊薩克走上連接賣場最後一段路，橋頭。

上方道路行人或多或少，看似學生或路人於頂端拍照留念，抑或安靜欣賞延伸而去放眼美景。

跟著踩上斜坡，淺金雙瞳因思考直覺向後望，想看米蕾莉亞表情、心情如何。

但看到的，後頭三人，看著自己往上走的方向，在橋下起點沒有跟上。

只是，看著。

煌和拉克絲，最後頭沉默的米蕾莉亞，都是。

─怎麼了……?

「煌……」

往回頭路，卡佳里不懂三人停步原因，一臉好奇跑回棕髮少年站定處。

─他看到了什麼?

「你在……」

「伊薩克。」

深邃黯紫視線移開，打斷想問的，煌叫住帶頭銀髮男子。

後者回頭。

之後，棕髮少年拍拍眼前金髮人兒頭部，同時露出溫和笑容。

「你們先走，我和拉克絲隨後過去。」

─嗄?

「為什麼…」

─為什麼要他們先走?他們不一起嗎?

「啊啦，小卡跟著他們吧。」

煌身旁所屬虛無笑了笑，「陪米莉走比較有伴啊。」

輕拉住身後淺棕短髮少女，推上前。

「拉克絲…但……」

似乎有話要說，被推之人因她力道只能到卡佳里身邊，卡佳里雖然不清楚原因但也聽話地以手牽手方式牽住她。

可是，還是疑問。

「為什麼啦……」

「綁鞋帶。」

三個字回答，煌輕鬆貌笑意不減，「鞋帶鬆了。」

「什……」

哪裡有……

「小卡，走了。」

身旁詩河隨即輕抓小貓手臂往前帶去，強迫她和米蕾莉亞想原來方向走。迪安卡跟在米蕾莉亞身後，但後者在這時絲毫沒將心思放在他身上。

金髮人兒堅持站在原地，反扯詩河帶給她的力量。

「可是……」

突然的決定令人錯愕，突然的動作令人懷疑。

她想知道真正原因。

─煌說謊。

「卡佳里‧由拉‧阿斯哈!!!」

前頭伊薩克習慣性，怒火爆發之前先叫愛惹麻煩小貓全名，以示警告。後者因吼聲明顯地肩頭一縮，原本猶豫及任性隨他一喊消失無蹤。

小嘴癟住，「……好啦……」

只好同身旁米蕾莉亞，放鬆停住步伐任憑詩河伸手往前帶，緩緩走上橋面，伊薩克所站位置。

淺金雙眼視線還是看著橋下兩人。

─綁鞋帶…可是煌的鞋子又不需要。

根本沒有鞋帶啊……

問題一直轉，思考他和拉克絲停下來的真正理由，米蕾莉亞剛才往上，在自己站的地方所望的表情，顯然有點驚訝和退卻情緒。

─她應該知道。

「吶，米莉……」

漂亮琥珀轉向身旁與自己視線相同方向的她。

「怎麼了…為什麼……」

後者眼神一黯，發現卡佳里似乎感覺到他們不安情緒，瞬間收起驚訝，淺草綠回復一些生氣看了回來。

開口，卻沒有說話。

本來欲解釋話語，經一時間判斷吞回口中。

─他們……

煌和拉克絲叫自己及卡佳里先走的原因，另有目的。

─會解決的。

交給他們處理，不會有問題。

對。

「……沒有…」

勉強扯出放心，若無其事微笑，米蕾莉亞將剛才所見，拋之腦後。

「沒什麼事。」

再望了一眼依舊於橋下原地待著的兩人，目光一直無法直視橋頭，伊薩克所在位置。

重新抵達銀髮男子面前，伊薩克確定他們都跟上自己之後，朝遠處底端留下的褐髮少年頷首，而後旋身領著大家，繼續往前。

同一處地方，同一個時間，伊薩克身旁佇立一人。

年紀接近中年，一般男性俐落整齊型短髮，同迪安卡髮色暈開金黃，淡淺卻不如卡佳里的耀眼。嘴角掛上的爽快笑意，看似爽朗個性。

原則上，他是。

男子雙手環胸，左手邊一名深栗及肩長髮女子伴隨。

於平常民眾眼中，普通一對情侶。

靈立與虛無，少數之間的關係。

與伊薩克等人各自擦肩而過，緩步地走下橋面斜坡，如同一般經過路人，或來觀光的旅遊客從容不迫。

娃娃臉上保留笑容，眼神卻轉為凝重，黯紫於同伴身影隱沒橋頭後，瞬間沉重取代，目光同金髮男子步伐移動。

靜靜地，佇立。

等他走到自己面前來。

兩人站定腳步。

男子先是搔搔自己一頭金髮，揮手。

「嘿!小兄弟!!」

久違見面，久違問候。

─打招呼的方式，還是一樣啊……

「好久不見……」

之前，身為靈立後補員的自己，多虧了眼前男子教導帶領，以及由衷建議之下，才令他下定決心選擇成為正式靈立這條路。也為了達成令自己虛無成為不屬於無的存在理由，一路走來盡隊長和前輩身分責任，指導自己的上司。

能擁有現在能力技術，一切歸功於眼前金髮男子。

─穆‧拉‧福拉卡。

「穆大哥。」

前任第一隊靈立隊長，因煌接任而被上頭調換進了特殊處理部隊，職務相同的同等級。

隊長。

雖同樣稱謂，但論程度，煌還差了一截。

如今，他和拉克絲為了保護卡佳里，幫助阿斯蘭，自己選擇的路與面前前輩分開。

有交集，產生衝突絕對必要。

─但是……他與拉克絲……

菫色黯淡，黯淡內包含無奈。

絕對必要，自己卻想避免。

畢竟─

「用不著苦喪著臉，又不是天塌下來了。」

少年不想與自己為敵，明顯神采。穆只是維持一貫爽快笑容與說話語氣。

先和他們打個照面，順道，將煌有些微猶豫和本身個性使然想法，轉換並堅持自己原路。

知道遲早會發生的事情，自己也先做了心理建設。但當事情真正實現時，心情還是有起伏現象。

煌的個性，溫和個性就是這樣。

進入正式部隊那時的游移不決，任務策略的游移不決，還有現在一絲絲見到他，還希望產生奇蹟的游移不決。

身為前輩，一直都了解。

了解他的，有時出現的優柔寡斷。

「下次見面，我們可是敵人啊!!」

姆指豎起，指向自己胸口。

「記得教過你的，對敵人千萬別手下留情。」

曾經成為領導第一隊，將隊員性命扛在肩頭，重責大任足以擔當的隊長。

第一原則。

煌很清楚。

「對敵人慈悲，反則對自己殘忍。」

─的確。

「可是……」

該來的終究會來，能躲開化解危機，自己還是希望多少緩衝抵擋住。

即使，一小點也行。

「特殊部隊派出現任兩名隊長。」和背叛者對話的自己，以及另一名，「加上上次突襲你們，兩名靈立和實驗體。」而其他加派的，不說煌應該也有考慮，也有警覺。

─似乎不可能了，一小點也不可能。

「我……」

並不想，他並不希望。

「難道你想再一次體會什麼叫做失去嗎?」

一句話深深地揭開少年心坎，許久未觸碰過，受過傷害已結痂的創口。

站在煌身旁的拉克絲身子一顫，煌則反常性地，碩長微瘦身軀明顯僵得筆直。左手往後牽住自己虛無的，不著痕跡將她帶到自己身後，紫眸同時浮顯複雜情緒。

「不。」

自己保證別再重蹈覆轍。

他發誓過，要保護好她，要讓她成為不屬於無的存在。

他的理由。

而且現在除了拉克絲之外，多了另一個保護對象。

看得比誰都重要的對象。

─卡佳里。

「休想。」

─他們要保護卡佳里。

對，就是這樣。

「……眼神不錯。」

笑了笑，伸手拍拍少年肩頭，「不想體會，那就盡全力─」堅持原本理念，別因任何事情及突發狀況有任何的動搖。

「守護你想守護的，不必手下留情。」

即使，對手是他。

煌的上司、前輩，或者將他視為重要，如同親兄弟的自己。

事實擺在眼前，他們是敵人。

─是敵人。

「小兄弟，聽到了沒，啊?」

─是啊……無可奈何的事實……

必須守護重要的，自己最重要的。

他的拉克絲。

─已經無可奈何了啊。

「……下一次……」

有些黯淡複雜的紫色，一抹堅定認真跟隨浮上混合。

阿斯蘭努力想保護卡佳里，以及與自己擁有相同信念的這些重要夥伴們。

他會繼續向前，照著藍髮少年確信腳步。

路線，向前。

他會。

眼底神采情緒平衡，同當初自己下定決心。

「不會手下留情。」

肯定地說出自己決定，煌看著眼前兩人。

曾經是，前輩、上司、隊長、大哥。

「我會─」

現在，敵人。

「盡全力戰鬥!」

─他會將敵人打敗，不管是誰。

一定。

習慣性鼓勵似地，說不定為最後一次，再拍拍說出肯定語句的他，他的肩臂。

這小子的肩膀，變寬了。

內心也等比相同成長。

手於空中揮了揮，穆維持豪爽笑意。

「我期待著。」

自從轉入特殊部隊後，偶爾聽聞在煌帶領之下的第一隊，良好表現名聞遐邇，但兩隊隸屬的不同單位無法見到面。

期待的，下一次見面，比試起究竟有何結果。

煌和拉克絲，自己看不到的一冗長時間段落，能力成長多少……

一定與之前指導之下，屬於隊員的靈立及其虛無，截然不同。

只可惜驗收成果必然傷害其中一方。

起步向前，金髮男子看了他們最後一眼，擦身朝轉運站方向離去。身後他的虛無，煌所知道的瑪琉‧雷明斯，微笑和拉克絲對看。

同樣，櫻髮少女漾起甜美笑容應對。

「啊啦，請多多指教。」

煌選擇自己做為虛無，還未脫離那兒的兩人，隊長與隊員相處時，瑪琉負責指導她，且和煌一起教導常人應有知識及加強本身戰鬥技巧，以利她跟上自己擁有者的進度，還有本身的加速成長，並於任務中順利行動。

她和他，兩人的感覺相同。

不過，不會做任何改變。

也絕對不會有。

─她會隨擁有自己的他而行動。

前者聽見回答，頷首轉身，同自己靈立往同方向而去，留下原本兩人。

堅決眼神，黯紫與清澈淺藍相望。

兩人想法是一樣的。

「看來……」

沉默良久眉心微擰，娃娃臉苦澀，煌輕輕地道，內心開始盤算之後應對情況的突發狀況。

四個星期以來的防範，伊薩克和自己預料中時間。

抵達。

而且是正面迎上。

他們無法逃避事實，覺得疼痛包含不忍心的悲傷，附加身上一起承受，只有這樣。

也只有這樣，面對挑戰。

─他的選擇，他們的選擇。

一起的選擇。

現在，只差一個人。

最重要一個人，為關鍵的─

阿斯蘭。

「……戰鬥……又要開始了……」

手腕通訊嗶嗶，倚靠牆邊望天發傻的黑髮紅瞳少年，舉起手臂按下。

「這裡是真‧飛鳥。」

顯示投影螢幕中，同伴雷‧札‧巴雷爾。

「開始行動了，任務繼續，帶回黑翼。」

「收到。」

深紅眼前通訊回答後關閉，視線向下，名為溫柔的情緒望向偎捲自己腿上沉睡，自己的虛無。

伸手，手掌摩娑冥黃金髮，依舊睡沉小臉。

「……史黛菈，起床了。」

「嗚……」

叫喚名字有了反應，熟睡中虛無蠕動幾下，睡眼惺忪地揉揉眼，支起身。

「……真?」

微微側頭小聲發出疑問，接近豔紅的酒色雙眸充滿天真神采，不解地盯住叫醒自己的他。

露出笑容，輕輕拍了拍微歪腦袋。

「要出任務了。」

「任務……」

偏著頭，單純思考想了一下，少女點點頭。

─真上次有說……

「…保護…史黛菈……任務…?」

任務中，她會乖乖聽他的話。

「嗯，真會保護史黛菈。」

他會保護好她，完成信任於自己之人所交予他的任務。

而且這一次他要雪恥。

─那本身為隊長又成為背叛者的煌‧大和……

他一定要完成任務。

保護，重要的她。

紅如火焰般，少年雙眼重新擁上以往擁有的，那本身啟動恨意。

消滅目標，將黑翼活捉。

聽取命令─

真‧飛鳥出動。

阿斯蘭作業動作，不是普通的迅速。

快速解決。

接上最後兩根連接電線，擦乾手中齒輪油漬，湖綠滿意觀看自己所做成品。

套用剛才演練機械算數公式，也想到需要做出關於實用的機械器具，他選擇製作聯絡用通訊器。

紫色、粉紅色、淺綠色以及金黃棕色。

兩個圓滾滾如同皮球，黃金鼠及鳥型的機械寵物各一隻。

前者紫與粉紅是分別送給詩河和拉克絲的，自己在裡頭設定了通訊器以及時鐘，還有一些記憶字彙小功能等等，以便之後意外發生必要聯絡。鳥型外觀則是給煌的，沒有圓球裡頭那些連繫功能，單純為陪伴用途。

畢竟拉克絲常常和煌在一起，不需要兩個通訊功能機械。

最後一個也是最突兀的，相異兩圓球及小鳥的機械黃金鼠，準備送卡佳里的驚喜禮物。

與眾不同外形，不同於圓球內設定小功能的設定。

─卡佳里應該會喜歡的。

想像自己虛無收到特別禮物時，那陽光照射溫暖的開心笑容，藍髮少年嘴角頓時劃開一抹淺淺弧度，大掌伸手抓好機械寵物，驗證成果。

隱藏式按鍵電源開關，觸動。

眼睛亮起紅光，兩隻小圓球同時啟動，鳥型寵物展翼振翅。

「哈囉!!阿斯蘭!!哈囉!!」

球體頂端兩片葉扇般耳朵上上下下拍打，圓球跳上又跳下叫喚主人名字，而展翅小鳥清脆叫了幾聲，翱翔於教室空間中繞圈。

「Tori~Tori~」

在場同學聽見聲音紛紛轉頭。

「你好~~~」

小紅眼閃了閃，停止跳躍式；飛了幾圈小鳥則降落在創造者肩頭上，安靜。同學們看向第一個完成的他，開始討論阿斯蘭所做成品，大多以羨慕及崇拜眼光注目式稱讚，接著轉頭將注意力放回未完成自己的作品上頭。

「你好，哈囉。」微笑，輕聲對機械寵物打招呼。

「哈囉哈囉阿斯蘭~~」

一上一下，一上一下，粉紅淺紫持續互換。

唯獨，特殊的一隻。

阿斯蘭沒有替牠啟動電源。

最特別的設定。

拿起毫無反應機械黃金鼠，塞進椅上背袋中，對桌面兩隻喧鬧哈囉比噤聲手勢，前者立即靜音滾著，繼續閃爍眼睛一明一滅小紅光。

「做好啦?」

助教無聲無息出現，安德列探頭視線跟隨兩球體移動方向，一上一下。

第二次不著痕跡到自己身邊，阿斯蘭這次沒有任何驚嚇表情，只是若有所思地回看他，俊俏面容呆愣。

「……嗯。」

難道……是自己睡眠不足，造成注意力無法集中以致於兩次都沒發現別人走到自己身旁?

尤其是助教，短時間且沒氣息的快速移動……

但以現在，自己擁有的縱幻能力，應該察覺得出有人走近才對。

百思不得其解。

莫非─

藍髮少年蹙起劍眉，應聲。

「完成就能離開。」

引起他懷疑的人笑了笑，表情自然且輕鬆，接下的一句令其他在場同學摸不著頭緒，卻讓唯一聽得懂的他聽懂了。

「……離開後，記得去找學長。」

伊薩克。

─什……

祖母綠瞬間睜大，身軀倏地筆直站起，阿斯蘭快速離座碰地發出巨響，腦中思緒連接警訊，助教對他所說最後一句，涵蓋意義。

少年突然舉動和桌椅碰撞響音，全班回頭一看。

他們望著。

他、助教，對望。

─他說的是……

「我……」

一時語塞，所有人目光集中自己身上如同機關槍掃射般的視線掃描，可是此時的他─

並不在乎。

他知道他在說什麼。

什麼意思。

內心安撫自己別太過於衝動，以免引起其他同學疑問，咬牙抓起兩隻哈囉及小鳥全放進背袋裡，才不管眾人奇怪視線，揹上背包直接往門口走。

「我先走了。」

這句背對著後面的，安德列‧渥特菲得。

「……慢走啊，阿斯蘭!」

目的已達成，而他也讓他發覺究竟有何處不對勁。

─終於發現了啊……

助教維持一貫笑意。

「等會兒見。」在戰場上。

末音一落，又令少年全身僵住，下兩秒幾乎以飛奔腳步跑出教室，慌慌張張。

掏出上課前放於口袋行動電話，指尖迅速準確按下回播鍵，通話中對方手機鈴響一連串，卻沒有人接聽。

阿斯蘭心急如焚等待另一頭回話。

─快接啊!!

『喀。』接了。

「迪─」

『您撥的電話，將轉到語音信箱。嘟聲後……』

回應他的，不是學長的聲音。

衝出教學大樓，往車站方向跑，少年切斷通訊。

─該死!!迪安卡!!

阿斯蘭在心底默默決定。

待會兒見到他他一定會揍人!!

橋的另一端，巨大建築物聳立。

第二次見到這棟壯觀賣場，加上絲毫未減的好心情，卡佳里已將一部分，剛才米蕾莉亞表情及詭異之處完全拋於腦後忽略。在一行人走下橋端之後，搶先一步抵達大門口。

上次阿斯蘭為了情人節，特地帶自己來這兒慶祝。

慶祝兩人相遇。

她喜歡裡頭，自動運轉由一樓通往二樓的電扶梯。

還有好吃又冰涼的霜淇淋。

淺金瞳眸眨啊眨的，間隔未開啟的玻璃大門外，探頭探腦觀望。後頭伊薩克於後幾分鐘走到她站立相同位置，討論進賣場形勢。

原則上，「我在這裡等煌和阿斯蘭。」還是得等到其他兩人會合再說。

銀髮男子經幾秒考慮後出口，淺藍與自己女友對看。

現在一進去，避免上次眾人遇上突發狀況拆散情形發生，必須謹慎一些行事。

「無論什麼事，麻煩看好她。」

指的是，拜託詩河別讓現在在自己後頭，正注意裡面的卡佳里離開她視線範圍。

頑皮的小野貓。

女友微笑頷首，菫紫越過男友看著金髮人兒。

而後者，目光與相隔物，定在某一點。

─咦?

原本只是因高興及興奮心情看向裡頭，令她充滿新鮮感的電扶梯。閃耀淡淡淺金雙眼忽然看到什麼稀奇寶物似地，稍微張大。

熟悉背影。

─那是……

明顯如櫻花色澤柔順粉紅長髮，少女搭乘電扶梯自動向上緩緩移動。

吸引住她的視線跟隨，直到自己辦認出為誰後，微捲髮尾隱沒扶梯末端。

沒看錯。

雖然有些想不透才與他們分離不到幾分鐘，卻比自己還早到達目的地且進去賣場裡，究竟如何辦到的……

但她絕對沒看錯。

「姊姊!!」

回頭，打斷詩河和伊薩克對談，小手直直指向玻璃門，少女消失的二樓方向。

「拉克絲在裡面耶……」

前者聽見卡佳里述說不可能發生的景象，秀眉疑惑微蹙。

─怎麼可能?

「小卡，會不會看錯了?」

在場四人都沒見到分開兩人經過門口，拉克絲又怎麼進去裡頭?

「有看到煌嗎?」

湊過去至金髮人兒身邊，同樣往她現在手指方位看去，但卡佳里所說虛無已上樓，電扶梯上只看得見寥寥無幾購物客人。

偏頭，「……沒有。」有種奇異違和感，自己又說不出那種所以然的感覺，「我只看到拉克絲。」

「妳看錯了。」

伊薩克冷冷地回了一句，肯定句。

潑她冷水。

「─才沒有!!」

小貓大聲反駁以示抗議。

─每次都這樣!!

「一定看錯了啦。」搔搔頭，在旁迪安卡附議。「煌和拉克絲還沒到，裡頭怎麼看得到人?」見鬼喔?

─連他也這麼說……

自己眼睛沒出問題，看到什麼她自己最清楚。

賭氣一鼓嘴，動作快到連旁邊詩河都無法阻止，卡佳里伸手按下大門開關獨自鑽進賣場。

「那是拉克絲，我去找她。」

─既然不相信，就去證明給他們看。

「小卡!!」

「KUSO!!卡佳里!!」

見她再次擅自單獨行動，棕髮女子和其男友分別喊出聲，來不及擋下小貓腳步。詩河趕緊跟上去，卻被自動玻璃門阻擋約兩三秒才隨後追趕。

間隔幾秒，卡佳里步伐迅速輕巧地踏上電扶梯，由機械加自行行走腳程跑到了扶梯快中段，三步併兩步繼續。

詩河和她差了一段距離。

「小卡!別亂跑!」

追不上的距離。

前方金髮小貓不管身後希望自己能夠停下，屬於姊姊的呼喊。嬌小身影蹬蹬蹬地，於扶梯尾端安全踏出，站在二樓入口，琥珀搜尋自己確信身影，鎖定。

─在哪裡呢……?

第一區，沒有。

第二區，沒有。

第三區，沒有。

第四區─

「啊……」

在那裡!!

熟悉粉色長髮人兒似乎也在找人，左瞧右看。正在找尋而微側清秀臉蛋，與卡佳里認定之人，面容一模一樣。

不過奇怪的是，平常一定跟在自己虛無身旁的煌，卻沒看見身影。

─果真沒看錯。

伊薩克和迪安卡不相信她，連現在於身後追著自己的姊姊也是……

她又不是之前，那個對任何事情都不懂的卡佳里。

心底抱怨他們將自己當作以前自己看待照顧，同時無視煌不在拉克絲身邊的怪異情況，內心忿忿不平踏步向前。

看起來是找不到要找的，前者蛾眉輕擰旋身，轉進第五區購物架走到後頭。

啊啊等一下……

小貓在後方尾隨，小跑步接近，同樣轉彎。

「拉克……」

探頭，準備朝那背影喚聲。

但原本應該在購物架走道的粉色人兒身影，在她眼前憑空蒸發。

第五區眼前道路，一名擁有亮麗鮮橙短髮少年佇立，取而代之。

唯一一名。

瞳色和阿斯蘭相似，那雙深邃祖母綠的溫柔色澤。

─咦?

如同魔術般替換身影情景，令本來心情高興的卡佳里有些錯愕，睜眼呆了。

見到她的表情，少年卻不以為意地扯起笑痕。

「小姐找人嗎?」

他輕聲問。呆住的金髮虛無聽見問話，反應性點了點頭，然後察覺自己不必要同陌生人回答，又搖了搖頭。

「沒……沒有……」

─阿斯蘭說過別跟陌生人聊天……

「喔?」

挑眉，少年側頭思考某件事，笑痕未減盯著眼前的她，下一秒綠眸轉了轉視線向後，「我在找人……不知道妳有沒有看到─」

淺金聞言抬眸，和他目光對著，並順向往他看的，自己的身後轉頭望去。

前幾分鐘以為跟丟的粉紅長髮少女，無聲佇立於卡佳里背後。

─是……

「拉克絲!」

「……找到…了……」

出聲同時，一陣一連串扎疼腦部刺痛湧現，接收反應的金髮人兒嬌小身軀明顯僵直。

─共鳴。

而且是眼前的虛無，自己所認識的她散放出來的。

屬於敵人的殺氣。

但……

無意識地畏懼睽違已久強烈顫慄，卡佳里緩緩後退卻撞上原本站於自己身後的少年。

他並沒有讓開的意思。

─為什麼……他……

還有拉克絲會……

「嗯，應該是找到要找的人了。」

淡淡地道，少年往前踏進一步，逼得小貓反方向退，又撞到前方擋住去路的櫻髮少女，形成夾在兩人中間窘境。

忽略掉針對自己的強烈殺意，不解眼神，淺金望向持續給予自己頭疼的她。

「拉克絲……」

想尋求她的幫助。

「還找到兩個……」

橘髮少年微笑，再踏一步。

無路可退。

「動手。」

此話下達命令，另一邊充斥殺氣少女於末音一落瞬間，天藍光芒顯現環繞，舉臂身子向前一傾。

─啊……

琥珀張大，愣愣地見她突然作出敵意動作，反應不及─

慘了!!

「小卡!蹲下!!」

左處聲音快速由遠而近，另一名虛無耀眼菫紫色澤閃過，卡佳里聽話抱頭往下俯身，淺藍手臂驚險略過金髮人兒頭頂，與紫色交會。

隨後趕上卡佳里腳步，詩河在危急時刻環繞能力淡菫右臂平舉，擋下少女攻勢，一手順勢往前一帶，阻止她繼續向前。

將要保護的金髮人兒護於身後，腦中開始評估情況。

一前一後，自己硬是擠進兩名中間，以一擋二。

卡佳里戰鬥技巧比不上他們，硬碰硬吃虧的會是本身。

敵人的計謀。

其中一名還是自己原本的同伴，雖然不清楚什麼原因，但現在表面上看起來的確為拉克絲沒錯……

「姊姊……」

抓住眼前趕來的詩河，共鳴疼痛佔據腦部，卡佳里不了解為何粉色身影會朝她散發敵意，甚至是發動攻勢。

─難怪小卡會追上來。

「小卡，回樓下找焦耳。」

至少自己有能力能夠絆住目前兩名敵人一段時間，讓卡佳里逃回伊薩克身邊尋求較安全保護。

雖然她弄不清楚其中一名是否為自己原本同伴……

─只好逃了。

一定得護住卡佳里。

輕聲對有些顫抖的金黃小貓說，在她身後黏得死緊，後者嗯了一聲鬆開因害怕攫住的小手，轉向直接往剛才過來的方向奔，試圖離開現場。

眼見獵物有意脫逃，少年跨步想追，棕髮少女迅速一拳揮空刻意阻斷他追趕路線，後頭粉色身影掌心天藍往背對的自己橫劈，毫不留情。

直覺反應。

拳頭攀住少年肩膀借力使力翻上半空，淡藍閃過幾寸擦身，於詩河臉頰劃開一道細微血痕。

一影子想上空一攀，左邊傳來咻地響音，劃破空氣現身。

第三名敵人，在她正上方。

湛藍及火紅閃現眼前，火染艷紅髮絲飄揚，臉部面無情緒同上次一般。

一樣，散放全力。

「美……」

菫紫訝異瞬間微睜，想喚名字，處於半空根本抵擋不了上方壓制，海藍閃耀及力道伴隨下一秒左肩一熱。

鮮血噴出。

再一拳，正中腹部，褐棕墜落地面狠狠摔上。

碰!!

重心不穩承受衝撞，意識清醒的她順著撞上力量滾了幾圈作為緩衝，肩頭受創傷口血紅雖在泛流，但虛無本身再生啟動，開始癒合。

支起身，臉頰擦傷逐漸消失。

詩河抬眸，紫色直視前方敵人。

實驗體四號。

「美玲……」

不否認，保護卡佳里其一的原因。當初見到卡佳里時，那陽光般燦爛笑容和小孩子動作，與幾年前喊自己〝姊姊〞的她面容重疊。

所以自己才下定決心替阿斯蘭保護重要之人。

─不想再次失去。

擁有力量卻無力挽救任何生命…那種深刻的悲哀，絕對不想經歷第二次。

對她而言，卡佳里的存在如同親妹妹的存在。

重要的存在，不可消失的存在。

而現在面前曾是為最重要的她─

不再是幾年前的她。

眼底一些黯淡光彩浮上，卻是下定決心的篤定抉擇。

─對不起。

死去的人，不可能再次復活。雖然面對的實驗體站於自己面前，有著熟悉面容、熟悉髮色及熟悉身影，事實擺在前方。

不可能實現的事實現了，自己不是在做夢，但……

擇一必捨一。

現在的美玲不是自己認識，喜歡對自己撒嬌，還是小女孩的妹妹。

─現在還活著的，真正活著的，是卡佳里啊……

深吸一口氣平復情緒，心底少數猶豫念頭壓制，詩河捂住左臂只剩一小創口傷勢，沉住氣。

伊薩克那天說過的話，對她說過重要的話……

靜靜地，闔眼。

─……對不起。

她記得他說過的，一直記得。

敵人微歪頭，不了解她為何不發動攻擊，一傾身斗篷順風翻飛，實驗體沿載氣流軌跡快速俯衝，深藍綻放。

殺意對準閉眼褐髮少女。

─〝妳有妳存在的價值，為了我而活著!!〞

那天得知美玲存活卻為敵人的壞消息，男友只說了這句。

怕自己找不回自我，找不回原來價值所在。

為了他而活著。

平舉右手，張眼瞬間定下心神，掌心竄上強烈菫紫，美玲已在自己近幾公分距離。詩河放鬆右腳站立點，身子驚險微偏躲開敵人拳頭，緊接光芒與掌面使力一擊，砍掉身旁那疊放重物高架支腳。

整個傾倒。

上方商品鐵罐全數砸了下來，宛若列車進山洞的咆哮狂吼，巨響一聲接續一聲，迫使靠近敵方再次往後跳離，更後方另兩名敵人一橘一粉因閃避不及後頭更多物品及崩壞架子掉落，同火紅身影一起直接掩埋。

─成了!!

包圍紫光手臂揮開好幾件砸落商品，知道這樣做自己也無法毫髮無傷躲過。詩河往較無物品掉下之處跑，散落支架鐵屑於自己身上留下一些極小傷痕，行動決策卻將傷害降至最低，直到背後倒塌聲完全停歇才停下腳步。

回首，第五區商品架全數崩盤，倒的倒散的散狀況嚴重，賣場顧客及人員聽見了轟天巨響紛紛跑來了解狀況，見著滿地慘狀圍起大圓於事故現場旁觀且議論紛紛。

確定打鬥時只有敵人在場，而現況則暫時拖住實驗體及另兩名生死未卜敵人的行動，依自己認知中的實驗體沒有這麼容易解決消滅。

微微喘氣，退了幾步於人潮未聚集之前收起本身光芒，褐色長髮少女擰住秀眉，堅決意志菫眸底端望著倒塌原點，顯現連自己都沒發覺的哀傷情緒。

抬手撫上心口衣物，握緊。

還是……很難受……

不屬於外傷，是由心坎裡的深深刺疼。

內心在痛。

試圖忽略，或是否決掉屬於悲悽往事，本身記憶無法忘懷，更別說拋棄。

她還是無法……

「哇塞……單一虛無破壞力真強耶…明明是第二代的……」

一聲音裝似吃驚語氣道，截斷難過心緒。

詩河猛然回頭。

應該埋於商品架及重物廢棄之下，澄橘髮色聚集眸中一點，少年笑吟吟地握住右拳半抬，不管圍觀群眾漸多趨向，刺眼亮光盤旋而上。

曾經見過的晴空蒼穹色系淺藍。

─什……

沒來得及給她反應時間，強大揮拳力道正中腹部，右肩震動推開，詩河整個人失去平衡，身子往後傾倒摔上地面瓶瓶罐罐。

下一秒虛無反射動作欲支手爬起，敵人揮臂又是一個用力，令她不得不改變以雙手架住，交叉格擋。

雙方僵持。

對方氣力遠比自己來得強硬，充滿殺氣卻不同於虛無感覺，環繞手臂旋轉光芒異於少年雙眸光澤，使用的是另外一個人的能力。

少年是靈立。

拳頭近在眼前，硬是被壓制虛無咬牙，右腿使勁一踢想拉遠兩人間距，少年如她所願鬆手躲開那腳。卻比她更快出掌，天藍光澤乍亮，短暫幾秒在她未爬起身之時盤旋光澤按住虛無肩頭，用力壓回原地。

一陣暈眩，所傷部位炙熱陣痛擴展，詩河忍下腦內傳達訊息判斷情況。

自己處於劣勢。

紫色望向上方敵人。

他，笑著。

背後湛深海藍吐息集中，碰地雜物頃刻打穿半空飛舞，光芒灑開點點如雨落，周圍群眾見到奇異景象，發出驚嘆。

赤焰色澤長髮少女於倒塌物品堆推開毀損高架殘支，站了起來。身上衣物被剛才出奇不意碎得七零八落，額頭流淌鮮血滴答順沿臉龐滑下。她面無表情不予理會，毫無痛楚似地由一團亂堆疊商品上跳下，在少年身後站穩，不動。

笑容涵蓋深層意義，壓住虛無的敵人並沒有立即動手打算。

「妳忘了一件事喔。」

望了望走回自己身後實驗體，轉回。

「我們來猜猜，少了誰?」

帶有玩笑地詢問自己暫時制伏的詩河，少年滿臉笑意準備聽她的答案。

經她一問，褐髮虛無突地張大雙眸。

以為三人全因自己靈機一動而困於支架底處，少年卻逃過一劫，而美玲也在自己能力下比預期之中還早脫困。

少了一個。

─自己沒發現。

從剛才到現在，一直都少了一個。

事實並不為事實，自認為拖住了他們能使卡佳里逃離現場，現在情況反而是自己耽誤時間。

敵方反過來拖延住讓她無法與金髮人兒形成保護距離。

須臾明白少年意圖，詩河掙扎想起身，無奈肩膀天藍光芒一亮又一陣炙痛及力道刻意定住身子，靈立加強手中力量限制虛無行動。

「猜對了，不過……」

看出她慌張反應，該了解事實真相已讓她明瞭，接下來─

環顧四周愈聚愈多民眾，只是站在周圍旁觀卻不敢過來阻止，深綠微微瞇起，掛著微笑面容少年背對實驗體，沒有回頭。

處決虛無之前，要先處理目擊者

「太遲了。」

對於異於自己本身的其他能力，好奇驚訝但站在旁邊袖手旁觀，將不屬於自己事情的事情置身於事外，抱持〝其他人會伸出援手不差我一個人〞的可笑想法等著別人出面，然後自己就只在旁邊當個冷眼旁觀者、討論者就好。

人類，就是這樣的生物。

才會造成現在所處的這個腐敗社會。

而這種生物，其實不要也罷。

殺吧。

「……四號，解決周圍雜碎。」

淡淡下達命令，說得人命似乎事不關己，毫不在意。

接收指令，實驗體遵照執行，轉身左手同一刻漲大變形，全身能力釋放。耀眼湛深海藍圍繞異形手臂，原本無任何情感眸底蘊釀殺意，噬血爬升。

─她要……

命令句令詩河錯愕，右手開始使勁想抵抗少年施予外力掌心。

「住……」

阻止不了。

「─住手!!美玲!!」

出聲制止希望她能夠聽得到，可是叫喚之人已踏步向前，飛舞空中光澤完全不受限制，於空間內到處亂竄。見情勢不對群眾雖快一步拔腿奔逃，但究竟比不過深藍光澤斬殺速度。

濃重血腥味，以及刺眼暗紅，塞滿整個空間。

彷彿回到實驗殘殺屠殺場景，耳邊哀嚎慘叫聲四起，在場圍觀無顧性命隨芒澤亮眼一同消逝，無一倖免。

全身沾染污穢血液，執行者紅髮少女佇立中央。

直到最後旁觀者嚥下最後一口氣，寂靜。

活著的，只剩下知情三人。

清理完畢。

就是這樣，那些不值得憐憫的可悲生物，消失也無妨。他們根本不值得憐憫，連一點同情都不用做到。

滿意地看著周圍或躺或趴，失去生機屍體，少年猶如欣賞般依舊微笑，表情愉悅。

─他……

哀傷及悲痛染上菫紫瞳眸，淚水不自覺湧現，無能為力以及記憶重回，只能親眼看著生命消失。不忍地別過頭望著上方滿臉笑容少年，詩河眼底充滿憤恨。

「你……」

為什麼殺害毫無相關之人……他們根本……

虛無希望在一次又一次的屠殺殘殺中獲得最後的生存權，眼前少年卻將她們所視為珍貴的生命如螻蟻般踐踏，絲毫不費功夫。

輕視那寶貴性命，而那性命……身為虛無的她們之前所要得到的、希冀得到的……

一句話，希望被他毀得理所當然。

「為什麼……」

忍住眼眶中打轉淚水，聲音顫抖。

大大的笑容，同阿斯蘭眼睛色彩碧綠無懺悔之意。

「因為，很礙事。」

人類的礙事，在很多方面的礙事，讓他覺得惱怒。

不過他最想要看的是，自己剝奪了虛無所視為最珍惜的事物，而身為虛無必須眼睜睜無法挽救的，她的反應。

─悲憤和傷心啊……

虛無就是虛無，跟他們靈立擁有的想法不同，自己也想不透。

她的眼神。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

笑意中，意味警告參雜調侃。

區區一名虛無，以這種眼神看他，想告知她自己所作所為是錯誤的嗎?

……笑話。

「沒有存在價值的妳，馬上會跟他們一樣。」

上頭只命令他們帶回黑翼，其餘消滅，眼前的虛無不是黑翼能夠任憑自己處理─

虛無屬於沒有價值的存在。

他只將虛無當成器具使用。

想法，不會改變。

手臂力道再次加強，天藍熨燙詩河左肩，原本欲抵擋出現於右手紫光因痛覺無法凝聚，螢光般飄渺飛散。

註定，虛無得幻化為無。

─還是……改變不了嗎……?

虛無的最終宿命，靈立消滅虛無。

─救不了小卡……救不了……任何人……

「我們再來猜猜。」

到手擒來的獵物逃不開自己掌心，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解決，少年玩心大起，手中淺藍形成尖刃狀，視線游移考慮。

微微歪頭，「……砍哪邊會比較好?」太早死可不好玩啊。

也會壞了自己當靈立的興致。

那就─

似乎決定好了，手掌按壓一重，作勢準備斬下。強風掠過此時橫掃側面，強而有力拳頭命中少年臉頰，後者滾地滑開撞上在旁未倒塌高架。

「KUSO!!!」

熟悉的口頭禪，旋繞紫光大掌放收，攫取飄散空間色澤。加上熟悉爆吼聲，銀色風暴襲捲而來。

伊薩克一臉憤怒瞪向被自己打飛橘髮靈立，高大身軀背影遮蔽女友視線，前方實驗體命令者遭受攻擊，立即環開光澤閃耀衝了上前。

火氣上升。

「給我滾開!!混帳!!」

管她是不是美玲!!敵人就是照打不誤!!

怒火中燒，微蹲兩道深藍擦頰削斷髮絲，用力一擊揮拳，晶紫耀眼光采來勢洶洶手臂，紅髮虛無同樣摔倒跌回物品殘堆，碰地掩埋。

　　兩名敵人暫時解決。

　　啐了聲轉首，藍眸看著身後捂住左肩想起身的詩河，快步上前撕下袖口衣物一部份，當作繃帶替女友包紮被敵人光芒燒傷處。

　　─該死!!就知道出事了!!

等了許久等不到她帶卡佳里回來，幾分鐘後聽見二樓民眾慘叫聲不絕，以及與自己靈核共震腦中劇痛，還有不尋常的巨響。自己提醒迪安卡和米蕾莉亞在原地待著並隨時提高警覺，盡自己最快速度趕過來。

看到的，卻為滿地屍體和血腥景象。

知道再生能力可讓肩臂傷口逐漸回復，但他的舉動明顯不願意見她受傷。清澈紫眸著急地凝視男友手中動作，但不在乎現在自己傷勢如何，內心擔憂為另一個，金髮人兒。

「伊薩克，小卡她……」

「KUSO我知道!!」

他當然清楚敵人目標是誰，這兒也沒瞧見金色人影。卡佳里一定不聽話到處亂跑，導致女友追不到人。

伸手將自己虛無扶起，物品堆內兩名敵人磅地掙脫箝制，紅髮少女沒頭沒腦地再次衝了上來，伊薩克旋身絆腳使勁踢中上前敵人左踝，拳頭補上快速，美玲又一次與地面狠狠撞擊。

另一名並無意圖有攻擊動作，佇立原地擦掉額上縱幻所傷創口血跡。

笑容滿面。

以為自己準備消滅的虛無為實力最弱的一位，結果對上的確是他們之中不該惹上的縱幻─傳聞以最快速能力升上前總靈立隊長之職，擁有獨特銀白髮色的伊薩克‧焦耳。

─運氣太差。

不過……

「哎呀，趕上了。」

剛才只當作暖身消遣遊戲，目標已尋獲，得轉移陣地，「但另外一隻趕不趕得及……我保證不了喔!」

─現在開始，才是辦正經事。

抬手，鞠躬。

「海涅‧威斯坦斯弗，在此告退。」

「KU……」他竟然想走!?

明白少年逃跑意圖，伊薩克上前想阻止，卻被前兩秒打倒在地又剎那間爬起的實驗體給擋住去路。

─該死!!!

緊急剎車閃過擋路敵人噴發五道深藍固體光芒，護住身後女友，海藍瞪著前方火紅無可奈何，眼睜睜看淺橘短髮身影躍上支架攀住，翻身於隔壁第三區置物商品消失。

「KUSO!!!」

銀白獅子發出一聲咆哮，火山正式爆發。

該死的打傷詩河!!該死的臨陣脫逃!!該死的死野貓亂跑!!!

─更該死的，自己不想傷害的人偏偏以敵人姿態擋住他的路!!

憤怒地用力握拳，咬牙，菫紫綻放強烈。

眼底認真全然滑上四周，氛圍持續下沉。

下沉。

盡全力打敗實驗體，儘早趕上追去敵人，保護卡佳里。

─作學長的得信守承諾。

手臂一抽，伊薩克出招。

風暴颳起!!
　

BACK NEXT?(未完待續)

【PAGETOP】